乡村之夜

□文/张春波

总喜欢独自一人回到乡下，用心品味乡村那简单、岑寂、深邃、空灵的黑夜。

乡下人睡得早，不到9点，灯影就由熙熙转为憧憧，渐而微茫、息止；寥寥旺嚣的犬吠声渐而稀疏、消歇。乡村也随着它的主人一道进入了恬美、静谧的睡梦中。

夜静得出奇。没有星光，没有月色，没有灯火，也没有他人，甚至都听不到它的任何声息。融入这浓浓、朦朦、茫茫的夜色中，双眸迷离，游视间兀自有所敬畏、有些迷惘、有种寂寥、有点凄婉，你分辨不清它的形迹，聆听不到它的声息，可你却闻到了弥漫着的油菜花香，嗅吸着郁郁泥土的气味。

这是春雨洗礼过后的乡村之夜。潮湿的土地上不断掀起阵阵、层层、叠叠的雾霭，团团、渺渺、絮絮、娓娓，这是大自然最真诚的赐予。

我，踽踽而行。那绵绵不止、沥沥不歇的思绪和遐想也徐徐而来。虽然夜的黑、雾的缠阻挡了视线、迷蒙了双眼，但那错落有致矗立的幢幢民宅轮廓模糊，在黑夜中忽隐忽显，在不断潮涌的雾霭的重重包围中，相似于海市蜃楼，近同于空中琼宇，呼应着天地间的沉寂与茫然。几颗高大的椿树、槐树的枝桠盘桓交错着，在黑夜的映衬下极为玄妙，撑起了幽远的夜空。足音跫然，并没惊扰已经沉睡的乡邻，也没使警觉灵敏的狗儿狂吠。还是那熟悉的村庄、还是那熟悉的路径。白天我感受着它的形胜，黑夜我触摸着它的性灵。我是乡村的一部分，没有谁再能比得上对它的熟稔了。

深深浅浅、摸摸索索走在曲折蜿蜒、高高低低的路径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村外。村外就是广袤无际的田畴。此刻是一种近乎于天地间悬挂起了漆黑的帷幔，遮挡着你的视线。看得见远处国道上往来驰突的汽车的灯光，摇摇晃晃，隐隐忽忽，突兀而起的喇叭声刺破了黑夜的静穆，犹在耳际。仰望穹苍，居然又有如丝、如线、如毛的春雨飘落，轻柔、和婉、缠绵、延宕，无声无息、飘飘渺渺。润泽了脸颊，滋湿了稀发。点燃一只烟，打火机豁然的光亮已使我清晰地观感到了烟雨霏微的景致与空濛。乡村的黑夜是美的。意味是无穷的。

这无边无际的黑，遮蔽了万物的形体、隐没了时光的流逝、摈弃了世俗的烦扰，这幽幽、绵绵的夜，让你淡忘了个体的渺小、忽略了人生的孤寂、稀释了生命的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