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窗户

□文/钟丽娟

小时候去老街，总要经过一条幽深的小巷。临巷的房屋是一色的山墙，惟独有一户人家高高地开了一眼窗子。

那扇窗终年经月地关闭着，蒙着窗帘。窗户随着季节的更迭变换着各种不同色彩和图案——春天是鹅黄色的，夏天是墨绿色的，秋天换成了咖啡色，冬天又变成粉红色……这在当时的老城非常特别，那时候家家户户的生活不怎么好，窗上几乎没有谁会挂窗帘。所以，每当夜晚的时候，灯光从那窗帘内透出来，显得十分温馨和神秘。

我很想知道那眼窗户内的世界，想知道里面的摆设、装饰及栖居着的人。然而那窗太高了，年少的我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更何况，即使我能攀援上去，但窗帘始终蒙着，又怎么能让我窥视里边的一切呢？

于是，每当途经那窗的时候便会痴迷地抬头张望，甚至驻足沉思。后来初识字读了几本才子佳人的闲书，便猜想那里面或许隐居着一个风流倜傥美少年，晨起舞剑操拳，夜来秉烛对酒赋诗；或放深居一冷艳冰洁佳丽，侍花弄草抚琴梳妆剪灯夜思……这样的猜测臆想很美好很古典，让自己以为是活在唐诗宋词里，以为自己是一个落泪的浪荡诗人。

那眼窗内的世界像谜一样地诱惑着我，极想解决，又无从入手，觉得非常非常遗憾。

前不久老城扩建，那条小巷屋于拆迁地段。一日路过那里，见有的山墙已被推倒，原本围城般进不得的房子便有了入内的缺口，心中窃喜，暗想，不进去一探，以解埋于心头由来已久关于“窗”的疑团呢？

然而进去一看却怔住了——那被想象过许久的窗内世界，平平常常，屋顶有雨水留下的斑斑痕迹，墙上粉灰脱落，地面上铺着煤碴，满屋都是住户搬迁时遗弃的破鞋酒瓶和纸张；那扇迷醉我多年的窗子看上去也平常而又普通，木头的框架上甚至有虫蛀的伤痕……哪有什么才子佳人、剑胆琴心、风花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