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秘书下蛋

□文/李业成

朋友老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眼发现他手上有“残疾”。右手中指有一宛若黑水瓶盖大的包。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写材料磨出来的。当秘书原来有这样的功夫！朋友林当时在县委统战部当秘书，以我的感觉，统战部是个“闲职”，给书记、县长当秘书，那才会有写不完的讲话稿，统战部的领导哪会有那么多讲话？但不用多说，看看朋友手指上的这个包，就要啧啧称叹。我对秘书这一行不了解，但我自从见到朋友手指上的那个包，就深深地知道当秘书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般人好像觉得给书记、县长当秘书才叫累，因为书记、县长天天大会小会不断，天天要在台上念稿子，当秘书的就得晚上不睡觉写稿子。好像一个生产流水线，这边的稿子不写出来，那边台上拿什么念？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流水线式的工作，连偷懒的可能都没有。是官都要讲话，而且什么话都要讲，领导到什么单位要讲什么话，三百六十行，领导都要视察，都要作指示，都要讲话。有时领导忽然决定明天要到xx单位视察，通知秘书明天8点前把讲话稿送来。没二话，秘书头拱地也得把稿子在一夜之内拱出来。都说坐机关的人清闲，“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这话可冤死秘书。我认识一位作家，他是从县委组织部秘书的宝座上开溜的，照一般人谁舍得这个前程？他当秘书写稿子曾累出病来。用呕心沥血来形容秘书，不为过。

我最信不过xx作家有“著作等身”之誉。一个人再能写，再有才气，穷其一生，哪怕不喝茶不睡觉，一生能写多少字？怎么可以达到著作等身？即使如金庸这样的文坛大侠，也难达到。有一天我把金庸的全集摞起来，与“等身”相差远矣！我想金大侠这一生恐怕与著作等身无缘。但你如果说一个秘书“著作等身”，就不可不信。有一年，我们当地的文联，组织全县的业余作者讲写作，其中就请了县委宣传部长，该部长秘书出身，他说他写过的稿子要用麻袋装！他还把县委各部门的秘书们数了一遍，他们有人写的稿子能摞过头顶，有人写的稿子能盛几个橱子，还有的秘书写的稿子打成捆须人抬肩挑……这都不夸张，秘书简直是牛马，写小说写诗的人望洋兴叹。

我有位老师，他从前也是当秘书的。他当的秘书级别不低，不是一般的小官门前的秘书，是给市政协主席当秘书。你可能会想到在这里当秘书一定很轻松，政协主席哪会有那么多的话可讲？肯定不像给书记、市长当秘书。可你错了，我的这位老师，见了我就诉苦，要跳槽。说这个伺候人的差事再也干不下去了。原因是，那位政协主席，从前是个要害部门的大官，炙手可热，现在到了一个冷冷清清的位置，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挑剔秘书的稿子，经常把稿子摔在地上，他的心情越不好秘书就越受气。

有人讥笑秘书一把剪子、一瓶浆糊，剪贴拼凑，抄报纸抄文件。实际不那么简单，哪怕有现成的材料让你抄，也是苦力，要知道有多少行政精力耗费在讲话上！大会小会，领导哪天不开会不讲话？秘书天天被逼着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