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依恋

[甘肃]　王东峰

突然发现，六十五岁的母亲像个孩子似的，依恋我，一如小的时候我整天跟在她的身后一样。

我在书房打电脑，母亲会坐在旁边，拿上一本书，半天也不翻一页，却时不时地给我说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家庭旧事。脑子里构思好了的一篇文章，三下两下地被她这么一打岔，清晰的谋篇布局就渐渐地模糊起来。我懊恼，厌烦，沉下脸，皱着眉，对母亲的话语爱理不理的。知趣的母亲从书房退到客厅，打开电视，却并没有坐下来认真看，一会儿进厨房，一会儿隔着客厅的窗玻璃向马路上张望。

母亲的身体不大好，只要我空闲，就不让她做饭。我进厨房忙乎的时候，母亲也站在一边，看我向锅里倒油，炒菜。厨房没有安装抽油烟机，只有一个排气扇，炒菜的时候，油烟呛人。母亲连声咳嗽，我劝她到客厅去。母亲虽然答应了，却迟迟不肯离开。直到我把饭菜做好，她才拿碗拿筷，去客厅张罗。

此外，我每天上班，母亲都期待地问我，啥时候回来。有时候，我下班后参加同事或朋友的聚会，不回家吃饭，打电话告诉母亲时，她的话语里有难以掩饰的失望。在屋里呆久了，心里闷，母亲想出门闲逛时，也会走到书房来请求我陪她一同出去。

人老了，心里难免会有孤寂落寞的凄凉感吧，更何况，父亲已于七年前去世了，留下风烛残年的母亲，孑然一身，在繁华喧闹的尘世里，一天天寂寥地衰老下去。少年夫妻老来伴，没有了父亲，母亲的心里，该是怎样的孤独和感伤？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电视开着，体型瘦小的母亲，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这情景，与中央电视台那则“关爱老人”的公益广告是何等的相似！

就在这篇文章快要写完的时候，母亲从客厅走进书房，怯怯地征询我的意见，能不能陪她出去转转。我说我正忙着呢。母亲说，那我一个人去吧。过了一会儿，我起身，隔着窗玻璃，向底下张望——头发花白的母亲，弯腰驼背的母亲，如一棵寒冬里光秃秃的枯树，身影是那么的孤单！关上电脑，锁上门，我去追赶母亲……在母亲的有生之年，我要尽我所能，陪伴她，让她感觉不到心底的孤独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