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茶道

[湖北]　卢素玉

母亲七十岁了，没有什么嗜好，唯一喜欢的就是喝茶。母亲管喝茶叫吃茶，我曾不理解这种叫法，后来在贾平凹的书中看到他也把喝茶叫“吃茶”，并说“一个吃字，加重了茶在生命中的重要性”，慢慢地我才明白母亲的用意。

母亲这么大年龄，除了风湿，基本没什么病。我们带她到大医院去体检，医生很惊讶母亲的身体状况，医生说这个年龄的人，各种器官的功能都已衰退，母亲却相当健康。我们说母亲生活清淡，没有不良嗜好，就是爱吃茶。医生说母亲的身体健康要归功于长期饮茶。开始我不信，后来在电视里听医学教授说，世界营养学家郑重向人类推荐五大长寿饮料，第一个就是“绿茶”，我才信了。

母亲吃茶，夏天用一个白细搪瓷茶壶，冬天用一个红色保温杯，用了二十来年，一直不舍得换。我在宜兴出差的时候曾给母亲带了一个做工讲究的紫砂茶壶，母亲却把它束之高阁，我知道母亲是个恋物的人，对她的茶具有极其深的感情。

母亲吃的茶，档次不高，她从来不买盒装听装茶叶，总是在街上买五元钱一斤的粗制散装茶叶。母亲买回茶叶后，要放在铁锅里用微火慢慢炒，她叫“过火”，“过火”半小时后的茶已失去了茶本来的清香，成了褐色，味微苦，有淡淡的糊香。

母亲有一口很粗糙的陈年水缸，以前这口缸里的水也用来泡茶。在挑水吃的年代，母亲要从五里地外的水井去挑水，那井水很清亮，喝在嘴里有一丝丝的甜，母亲说井水泡出来的茶别有风味。现在早就吃自来水了，母亲很怀念井水泡茶的日子。

母亲一般上午不吃茶，要午饭后才开始泡茶，可以吃一个下午，晚饭后又重新泡。母亲的茶泡得很酽，其他老年人晚上吃浓茶睡不着觉，她却相反，不吃茶才睡不着。我把母亲泡的浓茶端起来，慢慢地吃，细细地品，看着母亲满头白发，我品出母亲的糊香而微苦的茶，有一股淡淡的咖啡味。作家张贤亮说过，咖啡是甜和苦的混和味，喝咖啡就是在咀嚼人生。走过世上最艰难的路，吃过人间的苦的母亲，她吃茶，就是在品味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