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卫建宏·
父亲走了,父亲悄悄地走了。
在面对这个不幸的时候,我脑海中一片空白,真是欲哭无泪。我无法让自己相信父亲就这样匆匆离去的事实。
父亲是在摔了一跤后,头磕在地上引起脑出血走的。那日早晨,父亲起床后,看到家里门房上落了一些枯叶,风一吹,就刷刷落到干净的院子里。一贯闲不住的他,就搬来桌子和凳子摞在一起,扶着墙壁想站上去清理,没想到滑落下来,后脑磕在地上,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也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
父亲是个农民,一辈子都与土地打交道,是个很平凡的人,要说这辈子干的能够圈点的事情,那就是修建和翻修了移民后的院子和房子。1958年,根据国家建设三门峡水库的需要,父亲陪着曾爷爷、曾奶奶、奶奶和二爷爷等一家七八口人,推着一辆木轮小推车,随着乡亲们,从华阴的三门峡库区一路步行来到现在的家乡。
那时候,父亲十七、八岁,正是人生最困苦的时候——他要用尚显稚嫩的肩挑起一个大家庭生存的重担。那时候,现在的家乡还很荒凉,人口少,土地盐碱严重,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移民只能借宿在当地的乡亲们家中,然后靠自己的双手建设新的家园。他与二爷爷一起,领着叔叔堂姑们,每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从田野往新分的庄基上拉土,垒筑新家的院墙,一干就是半年,终于在一个初来乍到的地方建成了新家。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父亲四十五、六岁的时候,农村都翻修房屋,父亲又按照他们当年建设这个家园的做法,不请人不雇工,带领我们兄妹三个,没黑没白地往家拉土,更换已经残损的院墙,翻修低矮的旧房子。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父亲倾其所有,好不容易盖起了在当时还算不错的6间瓦房、3间灶房,父亲常常为此而自豪。
父亲很勤劳,长期劳作养成了闲不住的习惯。他很少睡囫囵觉,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干农活,干家务,拾掇拾掇这里,摆弄摆弄那里,那个在外人看来很不起眼的家里,一草一木都浸渗着他的汗水和心血。
父亲很乐观,从不因为生活的艰辛和日子的拮据而郁闷或生气。他对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很珍惜、很满足,他爱秦腔,爱新闻,常常被电视中的好人好事所感动。
父亲很俭朴,吃饭从不挑拣,总是把碗扒拉得干干净净,一个米粒也不浪费。父亲很少给自己买衣服,平时穿的几乎都是我们兄弟退下来的旧衣服。他脚比较大,鞋不好买,有一次,我和妻子去商场碰到一双打折销售的特大号皮鞋,就顺手给他买回去,他却责怪我们不知道心疼钱,不应该花一百多元钱给他买鞋子,直到去世也没有舍得穿。多年了,父亲总背过我们给别人夸说儿子在城里买了楼房,可从来没有来我们这里看过,或住几天,我也觉得好日子还在后头,也没有邀请过父亲。父亲从来不张口向我们要钱,或提个人的什么要求,总是嘱咐我们安心工作,把国家的事干好,不要为家里的事分心。
父亲辛苦了一辈子,刚刚到了要享福的时候,却匆匆地走了。我竟然没有机会给父亲过上一个寿辰。父亲走得很意外、很仓促,但从他的遗容上我却分明感觉到,父亲走得很平静、很安详。我最敬爱的父亲哟!这就是您,从来都不为自己考虑点什么,从来都把心思用在孩子们身上的最朴实、最善良的大山般的男人。
跪在父亲的坟前,看着父亲的遗像,任凭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在身上,我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禁不住眼睛又被泪水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