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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08年03月31日
憩心亭·收藏
04

又是春到柳花飘

□文/田家声

节令该是暮春了吧,纷纷扬扬的柳花犹如绒绒白雪般飘飘洒洒,白了院落,白了房,白了满世界。每当此时,我便忆起童年那首“柳絮落,把娃饿得吐白沫……”的民谣。

春是是美好的。然而,我的遥远的记忆的春天总是苦涩涩的。正月里刚刚吃了几顿像样饭,饥肠还未填饱,不到月底,柜子里就再也扫不出粮食来了。每每见娘跪在杌子上,掀开柜盖,伸出瘦骨嶙峋的胳膊,猫着腰好不容易从柜角扫出升把玉米,说,就这丁点儿,数颗儿吃也接不上新麦。我抬头瞅了瞅娘苦愁而蜡黄的脸,瞥一眼蹲在一旁只会“叭哒叭哒”抽闷烟的父亲,心里酸楚楚的。唉,一年又一年,花开又花落,迭换更替的苦难岁月令娘愁肠百结,长吁短叹!娘是一家人的主心骨,七八张口到时要吃饭,七八条身季季要衣穿,全凭她一人张罗运筹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记得10岁那年,也是一个春暖乍寒、柳絮飘飘的日子,我携带着娘亲手织的土布,肩扛一条比我个头高大半截的桑木扁担,扎着裹缠,和我的一个表叔相跟去南山换粮食。雄鸡报晓,天刚露明,娘就将饭做好了。我连忙起床,冷水抹把脸,胡乱扒拉了两碗稀饭,怀揣娘特意为我做的两个菜饼干粮,匆匆上路。南山好远好远,淌五六条河,翻七八架山,穿无数条羊肠小道,直到月亮升上东山才到达目的地。表叔领我跌跌撞撞、寻寻觅觅,好不容易寻到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亲戚一家正在火塘边烤火聊天,见是表叔登门,忙起身让座递烟,吁寒问暖,末了女人就去厨房做了山里特有的洋芋糊汤招待我们。一路奔波,我肚子早饿扁了,不论三七二十一端起海碗一连吃了三大碗。翌日,便拿出娘织的土布央求那家亲戚帮忙兜售换粮食。娘织的土布细密结实口面宽,出手快,一时三刻便全换完了,得粮一斗二升。表叔忙替我收拾好担子,说,回吧,你娘一准巴望等米下锅呢!我二话没说,挑了粮担和表叔一起重踏山水羊肠道,急急返程,顾不上一路的千难万险,脚下生风,黄昏时分便到了家门。娘果然倚门相望,忙卸下我的粮担,替我擦了额头的汗水,用手抚摸着我红肿的肩膀,心疼地说,我娃受苦了!我瞧见娘脸颊挂着两行泪水。

那个夜晚,我睡了一宿踏实觉。梦里似见娘给我烙了好多好多玉米面饼儿,那饼码得整整齐齐,一直往高里长,高里长……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高照。睁开眼见窗外柳絮飘飘,耳闻机杼声声,才知该起床了。穿鞋时发现两个脚板打了几个指蛋般大的明光光的水泡,两条腿也酸疼酸疼得不听使唤。勉强跛到堂屋,装着硬汉说,妈,还有织好的土布吗?明日个我又去换粮食!娘闻声停了机杼,沉默片刻,然后对我苦苦地一笑说,急啥子,够吃半月的了,等过些日子,娘把机上这匹布织完了再去。屋外,柳絮飘得正疯。我望了望娘的织布机和白如柳絮的土布,心里油然升腾起生活的希冀。然而,当我回头瞅一眼两鬓早生的华发和郁郁忧伤的面容、紧锁的眉头,心里却又不是滋味儿。

哦,几度寒暑,几度春风。苦涩的岁月已成过去。猛抬头,燕舞莺歌,又是春到柳花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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