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月光

□散文

□文/单振国

我们小城的东边有一座山，叫“龙眼山”，那山峰像龙的头，悬崖上有二个透亮的洞，正好是它的眼睛。我记忆里最初的那轮圆月，就是从“龙眼山”头升起来的。她是那样的大、那样的明、那样的圆，亮晶晶白茫茫的光华水银一般洒过“龙眼山”的头，让它的两只“眼睛”炯炯透亮。

好多时候，我就盯那轮圆月出神，看着她一直升起、再升起，不动声色地把山推远、推大，轮廓优美地浮现。披着月色的山峦，美得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她了。心跟着月光袅袅游弋，直到进入那遥远的朦胧，这朦胧恰巧是天上的意境，总引诱着我携奇妙的思绪飞翔，向月色香馨的神话中飞翔

小城的月光似水，又不似水，她比水还宁静、还柔媚，白茫茫地从黝黑的天底里漫溢，梦一般地漫溢，轻盈地浮在空中，又轻盈地笼着小城；没有层层波痕，没有粼粼闪烁，没有潺潺浅吟。她挂在古楼苍劲的挑角上、披在老街冷凝的铺阶上、浮在四合院的屋脊上、洒在小巷的清石板上、贴在老城墙那断壁残垣上……没有月光的地方，正好荫翳着小城凝重的岁月和神秘的传说。

月满中天的时候，那大大的、圆圆的月亮仿佛都是小城的，是小城一松手把她升起来的，好像一抬臂又能摘下来似的。这时候月光真丰满得令人吃惊，像极其健壮的母亲，扯开胸怀，露出的是肥硕是宽阔是敦厚……是能够滋润任何赢弱的乳汁，这时候的月光也像一场无声无息的透雨，到处都被她浓浓地浸润着，泛起一片亮汪汪的世界来。小城的古朴与沧桑，就被这月光描写得越加出人意外地厚重和深邃了，尽情地散发出一派历尽风雨的安详和洗尽铅华的大气来……

小城的月光还像是玉，极温润地伏着，又不像玉，她比玉还精美、还深刻、还圆润，恬恬地漶漫着、渗透着，极其纯洁，你不敢玩味她、品评她，更不敢去亵渎她，甚至连想一下都要小心翼翼地生怕给她落下些微尘埃。

这样的月光在幽深的小巷里总是怯怯地站不稳，她滑在了古旧的墙壁上、深色的大木门上、锃亮的铁门环上、灰暗的烟囱上……努力地爬着，尘怕掉下来似的，但又看不出她努力的神态，总觉得她那样让人担心，恨不得去扶一把，给她一点力量，把娇娆的她轻轻地托在温暖的掌心，可终又不忍去惊动她，因了月色弥漫的小巷正是万籁俱寂，一切都刻薄得像一张宣纸，任何打扰都会破坏她宁馨的情致。

月光深的时候，小城的老街也很深，幽幽地望不到头，迷迷茫茫中像永远都留着悬念的故事。店铺里昏昏糊糊的灯火探头探脑地要靠近她，但总掺合不进去，无奈地搭拉着，没一点儿生气。　街灯还是有的，是那种焦黑的老木杆，很远很远才一盏，星星般亮着。挑着挑子的货郎，从遥远的地方走来，月光在他的肩头一颤一颤的，整个人儿就悠悠地浮在月光里了；又有谁传来一声叫卖，却扯不开老街的静谧，终被月光冲淡，淡成了深夜里浮起的款款寒意……

而今，小城已经变大、变美、到处都充满着现代的气息，不论是有月或没月的夜晚，一盏挨一盏炽亮的街灯、一片连一片的霓虹灯……让小城的夜流光溢彩、绚丽无比，到处都把繁华渲染得热腾腾的，再要去寻找那宁馨、纯朴、柔媚的月光是没有地方了，那份美好而诗意的感觉也实在找不到了。

我怀念小城那古老的、遥远了的月光，她总打动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