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一夜

文/雷国胜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年轻。两男一女在安徽新华印刷厂校对完书稿，没事了，就抽出五天时间，一同游黄山。

一大早，我们坐了半天车，又在山脚下的温泉区转悠了好久，太累了，想歇歇脚儿，夜里就听我安排，住在天都峰下面不远处的一个招待所里。

招待所是气象台开的，就跟自家的自留地似的，在一处平坦的小山包上，有篮球场般大小，一律是纤维板搭建的小木屋，其简陋和潮湿程度可想而知，但这里风景不错，进门是餐厅，一排木屋对面是厕所。厕所在悬崖边上，就如同当下大城市里的高架桥一样，悬在半空，当你不得不去方便时，就能够俯视到山谷下的万千景色来，就能够感受到大山深处的寂寞和清凉了。

那晚，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昏睡中的我似乎听到有人在敲我床边的木隔板，一下，两下，三下，越来越急，越来声音越大。我赶紧穿好衣服，披上从招待所租来的军大衣，跑到外面。

这时，女同事也蹑手蹑脚地出来了。

我问，啥事？

她说，不舒服，想上厕所。

我说，那你去呗！

她说，我害怕！你陪我去？

我笑了，坏坏地问，这怎么陪呀？

她挺认真地说道，你拿啥拽着我，我心就不跳了！

我说，那就用我的皮带吧？

她说，别……你牵着我手就行！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牵着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的手，一步步朝悬崖边走去。

当时景区里的厕所还是旱厕，也是木板搭建的，跟现在电视里演的蜗居一样，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女同事在里面，我在外面。她一边解手，身子一边发抖。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心里紧张，攥住我的手心里都汗津津的。于是，她便问起明天的旅程。我说，明天要爬天都峰。她问险不？我说当然，尤其是鲤鱼背，简直就像刀子似的，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她问，能绕过去吗？我说，当然！你不想爬可以不上天都峰的。她说，那咱就别爬啦！我说，不过，天都峰古称“群仙所都”，意为天上都会，故取名“天都峰”。歌谣里说，不到天都峰，白跑一场空。咱爬到顶上可以买手绢或同心锁拴到铁链子上求神保佑，很灵的！她问，你听谁说的？我说，在山下我买了本书里说的。她笑了，那咱就爬吧！我要把我的锁和你的拴到一块儿，等以后我们都老了，再来看看在不？灵不？我笑了，声音发颤说道，好！一言为定！

夜深了，我们一同往小木屋那边走。女同事依然紧挽着我的胳膊，与我贴得很近很近。我知道，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我们在天堂般的夜色下，经历过的这不同寻常的一夜。

出差回来不久，这位女同事就调到音像出版社去了。我到她的审片室看过她一回，我又提起那次在黄山的事情，她笑了笑，给我播放了一遍根据米兰·昆德拉小说改编的电影《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又名《布拉格之恋》。看罢之后，我很激动，但和她什么故事也没有，就回来了。

如今，我想我的这位女同事一定生活得很好吧！因为我一直想见她，却一直都没有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