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母亲
薛建德
“勤俭是我们的传家宝,社会主义建设离不了,离不了……”小时候,我常把这首歌挂在嘴上。
今天,每当哼着这首歌,不由得思念离别已久的母亲。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勤俭、朴实、憨厚,一生辛辛苦苦,从未出过远门,只是围着锅头转,学校门没进过。
“勤俭”二字,她虽然不会说,但经常指点我们,过日子要勤快,仔细,不要身懒,更不要糟蹋一点东西。虽然,母亲已离开我们多年了,她那种勤俭持家的精神,永远激励着我们。
从我记事起,旧社会封建残余留给她的一双小脚,虽不是三寸金莲的“粽子脚”,而是先前缠了裹脚,后来又绽开了的“解放脚”。不管寒冬酷暑,刮风下雨,为了这个穷家,她昼夜操劳,费尽了心血,总是整天忙个不停。她每天起早贪黑,火辣辣的大热天,她从未下过晌(午休),似乎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累,好像在她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有一年,已是腊月二十八,家里已蒸好了年馍,一场鹅毛大雪的夜晚,母亲突然病倒了。整整一个星期,眼不睁,话不能说,针不能打,没进一口饭,只能勉强给她灌点葡萄糖水。请来了乡村、镇上名医,都说没有好办法,要去40里地以外的县医院,她的身子一点不能挪动,怕在半路上出问题,急得家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本来就瘦弱的她,几乎成了皮包骨头,只是静静地躺在炕上。看着母亲极其悲惨的情景,亲朋好友、邻居都说:“老人不行了!”我们只能含着热泪,忍受着痛苦,托熟人叫开正在休春节假的商店门,为老人准备后事。
出人意料的是,到了第八天,她突然睁开了眼睛,苏醒过来,拖着憔悴疲惫的身子,她说要下炕,摇晃着要去打扫院子,家里人和邻居都惊呆了。
旧社会那阵子,穷人家要磨面,总得事先去东家求情借牲口,到西家好话多说问磨子,磨一斗(30斤)粮食,总要劳神大半天,粮食搭上磨子,人要断断续续围绕着石磨打转转,用小簸箕将磨下来的麦糁糁揽到箩面柜里,咣当当、咣当当的箩面声,吵得四邻都不得安宁。母亲宁可自己跑断腿,从不让我们插手,怕我们磨不净,浪费粮食。
刚解放那阵子,农村仍然缺细粮吃,吃顿玉米面搅团,也算改善伙食。每次锅底烧糊的黑锅巴,母亲也不轻易倒掉。她常说:“吃了黑锅巴能拾钱”,言下之意,不让我们浪费。吃顿面糊稀饭,母亲总是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经常满鼻子尖沾的都是饭。她吃饭从来不讲究,常年吃粗粮,把细粮节省下来,给我们吃。
几十年来,母亲一贯穿着补了又补、已失去本色的粗布衣裤,她一直穿着洗了又穿、穿了又洗的旧衣裳,很少穿新衣服。逢年过节偶尔穿件新衣服走回亲戚,回来就立即换掉,又和往常一样穿上旧的。她当年出嫁时,藏在旧衣柜底部的一件白“洋布”衬衫,在她去世的先一年,也舍不得拿出来穿。
受了一辈子苦的母亲,从来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一心扑在为家谋生上,深知过个日子的艰难和不容易。
我参加工作以后,家里有了点节余,有时给母亲点零花钱,她总是执拗不要,有时勉强收下,她还是舍不得花。出门赶会,看戏总是带着干粮(馍),用我给她的零花钱,给家里添些小灶具什么的;要么,把钱攒起来,随后又非得给我不可。已经给过母亲的一点小钱,我咋能好意思再要回来,我坚决不要,她又要生我的气。
穷家小户,母亲没有什么金银珠宝留给后人,留给我们的是勤劳节俭的好传统。
现在我家的生活好了起来,要是母亲健在该多好啊!虽然我们今天过上了好日子,母亲留给我们勤俭过日子的优良传统永远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