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槐花香
文/郑昕
莺飞草长的暮春时节,正是洋槐树含英吐绿、新花绽放的时候。
谷雨过后,几经春风吹拂,几场春雨洗礼,几声春雷呼唤,沉睡了一冬的洋槐树春意萌动,生机勃发,原本干枯的枝头,仿佛一夜之间就洋洋洒洒地开满了晶莹剔透、洁白芬芳的花朵。娇嫩繁密的花朵托着细碎精致的花瓣,熙熙攘攘、拥拥挤挤地在稀疏的绿叶之间闪耀和喧闹。那一嘟噜一嘟噜、重重叠叠、高高低低的繁花凝心聚力,簇拥着抱成一团,宛如一串串轻盈的风铃,在微风的轻拂下叮呤作响;那丝丝的甘甜,犹如清澈的小溪,在人们的心里潺潺流淌;那淡淡的花香,就像渺茫的歌声,在浓浓的春意中轻轻荡漾。轻轻地吸上一口气,甜津津,凉飕飕的,让人五脏六腑冰清玉润、甘爽透亮。洋槐花没有牡丹富丽的身份,少了桃花娇艳的面容,不如杜鹃烂漫的风姿,缺少文人墨客的宠爱和称颂,外表素洁淡雅,不与百卉群芳争奇斗艳,不以妖娆姿色取媚于人,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默默地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为满园春色增添了一份温馨的暖意。
看到质朴平凡、毫不起眼的洋槐花,我就想起了童年时,幼小的心中留下的与洋槐树和洋槐花有关的往事和那份无法割舍的情结。
记得小时候,老家的后院很大,紧挨着低矮的土墙,长着十来棵高大的洋槐树,犹如士兵列阵,把后院围了一圈。水桶般粗的树杆,颜色青黑,表皮粗糙、略微弯曲,高高擎起的树冠一直高过了老屋的屋顶。炎炎盛夏,枝繁叶茂的树冠遮天蔽日,洒下一片阴凉,童年的我和小伙伴们在树下捉迷藏、逮知了,你追我赶,玩耍嬉戏,度过了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光。
后来,听父亲说起过一件事——紧挨着老屋的那棵洋槐树救过祖父的性命!那是六十年代的一个夏夜,几个专门以抢劫为生的强盗,在月黑风高之时,翻墙潜入祖父的房间,抓住祖父,索要钱财,并扬言不拿出钱来,就要连人带房子一起放火烧掉。当时祖父孤身一人,情况十分危险。祖父常年在外跑生意,见多识广,身手敏捷,知道纠缠下去,凶多吉少。于是,他趁那伙人不备,撒腿就跑,跑到后院紧挨老屋的那棵洋槐树下面,抓住树干,蹭蹭几下就上到了树顶,悄悄地藏在了浓密的枝叶中间,方才躲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
七十年代末,生活条件还十分艰苦,人们的温饱问题尚不能完全解决,很多人家的生活还很困难。特别是每到春末夏初,正是农村人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到洋槐花蓓蕾初绽、清香飘逸的日子,便是我们全家最快乐的时光。母亲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在一头用绳子绑上铁钩,提着竹篮,带着我和姐姐,经常在后院里采摘洋槐花。我常常禁不住散发着芳香的洋槐花的诱惑,趁母亲不注意,急忙撸一串槐花塞进嘴里。母亲看见了,就会心疼在我手上“啪”地打一下,“等做熟了再吃,生吃不干净,会生病的”,顽皮的我,最懂得母亲的心思,就笑着远远地跑开了。槐花摘好后,母亲用水洗净,再很细心地拌上一点点当时来说很稀缺的白面粉,放在笼上蒸熟,做成了农家人最喜欢吃的槐花麦饭。母亲蒸的槐花麦饭又松又软,香气四溢,令人馋涎欲滴。正是由于母亲的精心操持,在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七口人因常常可以吃到香甜可口的槐花麦饭,而过得和睦甜蜜、有滋有味。
光阴流转,岁月轮回。伴随着洋槐花的一次次花开花落,我已步入了不惑之年,母亲已是年过花甲,满头华发,老家后院的洋槐树也因老屋的拆迁已不复存在,但童年那美好的时光,母亲那浓浓的深情,洋槐花那绵长的悠香和与老槐树的难舍的情结,却一直留在了我的心间,让我永远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