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幸福生活

陈小莉

老李不很老，四十多岁，我的邻居，原在地方一家国营企业工作，几年前厂子解体，老李下岗。

老李下岗前是坐办公室的，不当官，记些职工出勤表什么的空闲活儿，每天除了看报就喝茶，回家早个把小时也没关系，老李悠哉着这样的生活。下岗初一段时间，老李也茫然，年龄不小，学历也不高，这到社会上能做啥事呢。后来亲戚介绍到一家私营配件厂工作，每天穿着沾满油渍的衣服早出晚归，没有星期天。老李没喊累，碰到有人问起，“挣口饭吃嘛！”老李笑呵呵的。

老李又做过些别的事，比如给家居装修队打短工，在房产介绍所陪客人到处看地基和房子，但都做不了多长时间。没有专门技术，又不会能说会道的，体力活又吃不消，老李便很多时间闲呆在家里。也寻思开个小店，但听别人说好像总是赔的比赚的多，老李不舍得早几年攒下的辛苦钱，想还是守着吃点利息妥当些。

老李的老婆也下岗了，给人看家具店。像许多结婚后的女人一样，她也常埋怨老李挣不来钱没用，而且是大性情之人，数落的时候也不提防左邻右舍听见，读初中的女儿在旁跟着起哄。老李都不吭声，暗地里跟人解释道：“女人都这样子的！”不与小人计较的样子。他的菜烧得很好，老婆这点很依赖他，而且除洗衣服外，老李包揽了其他家务活，又会算计着持家，不多的钱也能买个好菜，给她和女儿买件衣服什么的，老婆找不到别的茬子跟他闹。

老李家里有个大玻璃缸，缸里养着许多肥健硕大的金鱼，窗台有几盆开得很好看的花。老李的空闲时间便投在这里，给鱼儿喂食或浇花的时候，便打开结婚时买的音响听“东方红，太阳升……”音质带着患感冒般的沙哑。我们这一带房子近郊，打开窗户是蓝天绿野，老李便常在老婆上班孩子上学后，靠着能摆动的藤椅，看看窗外的美景和窗内游动的金鱼，摇摇晃晃过了一个个下午。

“有个渔夫在大树底下睡觉，邻居经过叫醒他：‘喂！这么好的天为什么不去打渔呢？’渔夫反问：‘我为什么要打渔呀？’‘为赚钱呀！’‘我赚钱干什么？’‘为了你以后不用干活想睡就可以睡觉呀！’‘那我现在不就是这样子吗！’渔夫答道。”老李说这个故事给我听，表情肃然，像个哲人。

小李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国家公务员，被安排到乡政府当秘书。

小李不愧为高材生，草拟文件、策划方案、整理材料、安排会议和乡长行程以及社交等，样样做得都让领导满意，比他先工作的另一个秘书对他虽有些嫉妒，但对他的工作能力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外，为了进一步得到乡长的赏识，小李不仅成了乡长工作上秘书，还成了乡长生活上的秘书。比如给乡长打扫办公室，代买早餐，沏茶倒水等。打扫乡政府环境的老张曾打趣道：“不愧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素质就是不一样，搞得我现在想进乡长办公室都还得找理由了。”

一天下午，乡长召开紧急会议，说：“明天县里检查组要来乡里检查工作，要求各部门高度重视。”县领导下来检查工作，这可是自己工作以来第一次遇到，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好好表现表现。第二天，小李早早来到办公室。在帮助乡长整理办公室时，他发现乡长的办公桌下有一双沾满泥土的旧皮鞋。

小李心想，这双旧皮鞋放在乡长的办公室里，会不会有损乡长的颜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