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场雪

文/李思纯

一

忘了何时，阴冷的气息悄然来袭，.刚开始懵懂、混沌，继而是不知所措，再后来慢慢接受了一阵紧过一阵的飕飕凉意。

空气中仍然是忽而湿腻，忽而干涩。

而我，就像一只虫子钻进土壤——天为被，地为床。低低地匍匐下去，那样的踏实和安然，仿佛与生俱来这泥土就连着我的梦想，仿佛与生俱来这土地就是母亲的怀抱，一个外表冻得坚硬却可以是最安全的城堡。

它让很多生灵如同我一样，在秋叶落尽时找到蛰伏的归宿。

在那深深的濡湿的泥土中我能触摸到麦苗、苞谷、大豆腐化的根须；我能感觉肥沃的养分一日日在蛰伏中膨胀和蔓延；在这个季节奇异变幻的梦境中，我的心念似乎体会到各样种子暖昧的萌动，它们散发着的腥气混合着泥土的气息，穿行大地的脉络日渐丰盈，它们蓬勃的欲望在这个安逸的城堡中日渐清明。

尽管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的树木以及枯黄的衰草定格成这个季节的灰色影像，但我还是掩饰不了默默滋生的丝丝缕缕的欣喜。

我是喜悦着的。

我以欢愉的心情等待一场雪轻灵灵地落下来，我在期待一场大自然圣洁的婚宴悄然上演。

等待一场雪，悄然落成新娘头上的纱丽和各式挂饰银簪，落成城堡温软的被褥，落成大地的春天；等待一场雪，看孩子们在童话王国里欢笑嬉闹；等待一场雪，看老人伸出长满老茧的双手，欣喜地感叹：瑞雪兆丰年啦！等待一场雪，催醒个个生灵，让它们亢奋地奔跑、飞翔、鸣唱！等待一场雪，唤醒母亲，让那些涌动着的生命悄悄地、悄悄地探出脑袋来。

我是喜悦着的。我满怀希望匍匐在一粒草籽之上。

二

起风了，风是阴冷的，刺得人脸上生疼。

这个鬼天，该是要下雪了吧！

——妇人一边埋怨着，一边抱了满怀的柴禾架到火炉上。火苗从豆杆上窜起来，柴火劈劈啪啪地响起来，青烟缭绕，瓦屋顶顿时热气腾腾。

袅袅的烟雾在村庄上空弥漫。长尾巴的鸟儿一对对从这棵树扑腾到那棵树；山茶含着苞蕾，正装素颜的，在田畔上、山崖上直愣愣地立着；腊梅从无数的荆棘丛中探出光溜溜的枝桠，枝桠上数不清的黄的花豆，充满灵气地眨巴着眼睛。还有狗吠、鸡鸣、牲口的叫声，整个山谷都活泛着。

田埂上的姑娘是少不更事的山桃。她看着远山那些黄的、绿的以及说不清的颜色，心思就像张开的翅膀，仿佛昨日的幽香重现，裹着山雾，裹着树梢悠然飘来的风，素也妖娆的幻境撩拨着空气中些许的落寞，让人沉醉，让人那样急不可待又无可奈何啊！

等待一场雪吧。

她张开所有的眼，饱含所有的激情竟是这样向往。

等待一场雪，就能拂去成长岁月落满的风尘！等待一场雪，就能清透雾霭过处的阴霾！等待一场雪，就能引来啁啁欢唱的喜鹊！等待一场雪，一定能听到漫山花开的声音！

等待一场雪吧，那将是她和春天的第一次约会。

姑娘羞涩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