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摄影

柳影　（四幅）

摄影是靠熬年头的。

“熬”的本义在新辞海中解释为：动词，本义为把东西放在容器里久煮：熬盐、熬药。另一词义的忍受（疼痛或艰苦的生活）如熬夜，熬苦日子。关中地区，也把干强体力的劳动称为熬活儿。

熬鹰最能体现“熬”的深刻含义的。从前在我国东北部伦春族猎人把从山里捉到的幼鹰驯从成狩猎助手猫鹰的过程，称之为熬鹰。一只小幼鹰初到猎人手中，不喂吃喝，渴饿3-4天后，慢慢用水肉诱引它，小鹰血性大的会始终坚持不吃不喝至止死掉，多数小鹰会在第5天或6天，也就是熬在生命的极限开始进食，从此命运完全改变，为猎人终生效力，视猎人为第二父母。

那么照相机又跟熬有什么联系呢？有联系，联系主要发现在摄影人在拍摄一个专题需要熬月、熬年，甚至数十年的时候，在这个过程中，对摄影人而言，就是要忍受，要干守寂寞，要长期坐冷板凳，要在希望渺渺中坚持，要坚持信念：只有坚持才会有成功的机会，不言放弃，这就是煎熬，即熬摄影。

我拍摄纪实专题《工地劳动者》耗时十八个年头。在这漫长的十八年里，能够坚持坚守是需要信念和毅力的。多少次当你在工地苦转苦等几个小时，连续多次踏空，或者满怀希望出好片结果却强差人意时，多少次当你暗自窃喜拍得几张不错的照片却被他人“拍砖”不屑一顾时，多少次当你重翻数月或数年前的照片而毫无感觉的时候，你会沮丧，会动摇，会怀疑自己的能力。然而你一定不可以一蹶不振，要适度调整心态，要重树信念，要坚信自己。1989年，当我拍摄工地进入第八个年头的时候，曾经进行过—番总结，欲画句号想结集出版。犹豫后决定再拍几年，再积累一些。2005年再一次心绪躁动，急于出版。然心态冷却后，再拍再积累的想法再次占据上风，待《工地劳动者》出版已到了2009年7月。长期关注拍摄一个专题，投入时间长达18个年头的的确久不算短，人生一辈子有几个18年。照片这东西，看似简单，投入进去才知道，太难太耗人太累人。由此，对摄影是靠熬　年头的这句话，有些较深刻的体验。

美学上有一个重要法则：距离产生美，是说美的欣赏者对美的事物要保持一定距离才能察觉到并欣赏出它的美。观赏照片也同样适用于这一法则。一些照片，特别一些反映现实百姓生活常态的纪实照片，放一放，几年后再看，感受就会不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一样会越发强烈，你会看它你不曾看到，不曾想到，或者是看到想到但并不透彻不深刻的东西。这的确很奇怪，其实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影像加时间，会产生深刻。时过境迁，社会变化如此之快，许多事物原有的状态已不复存在，此时再看到它的影像，你会倍感亲切、珍贵，会怀念会感慨良多，会珍惜爱怜这些照片，会感谢拍照片的人。

熬摄影，其实不过是忍受在漫长拍摄过程事的“不顺利”、“不成功”以及失败所带来的毅力的动摇，信心不足等悲观情绪。　一生需要忍受的东西有很多，其难以忍受的程度要远远超过忍受摄影之痛多少倍。

我的一位朋友，曾因一起经济案的牵连，坐监半年之久。他讲“熬狱”的生活经历颇有感触：坐过监的往往能成大事。因为他终得忍受，人生在世有了坐监的底气，做任何事情都有了心理承受能力的基础。

回过头再说熬摄影，说白了就是要一根筋，一个心眼，有股狠劲，就是要头撞南墙也不回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个人做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一辈子做好事难在那里？难在不放弃，坚持到底的恒心，愚公移山的故事为什么会感动玉皇大帝，就是因为愚公的傻劲、死心眼或是执着，干了常人不想干不愿干的事。

在欲望横流的今天，要坚持数月、数年干一件事越要越难。要克服浮躁，要淡泊名利，要一心耕耘，少问收获。这就是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