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情

柏兴武

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是农村老家用来形容兄弟之间亲情的一句语。“打断骨头”说的是亲人之间关系非常恶化时会比一般人更厉害，“兄弟不和硬如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连着筋”说的是兄弟的亲情“浓如血”，内心里的亲情是怎么都磨不掉的。我的父亲和二叔大半辈子的关系都处在“打断骨头”中，他们俩的关系的确比铁还硬。但到最后，他们都意识到了“连着筋”的浓情。

父亲脾气倔，二叔个性强。他们兄弟俩从小爱打架。成年后，爷爷让二叔顶了他的班进了机械厂。按当地的习俗，长子顶班才是天经地义的事。爷爷让二叔顶班进了县城，留在农村的父亲自然心有怨气。为这事，父亲跟二叔又打了一架，并发誓断了兄弟关系。

改革开放后，二叔的机械厂倒闭了。爷爷每月的那点养老金也没了着落。父亲却在农村趁着改革的东风很快走向了致富路。爷爷和奶奶此时需要子女抚养了。父亲只好找到二叔商讨抚养的事。此时，二叔在县城靠打零工养家糊口，日子过得艰难。二叔说，赡养老人是儿女的共同职责，他不可能跟父亲两人分摊，应该兄弟姐妹四人分摊，他只能出四分之一的赡养费。父亲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他丢下一句硬邦邦地话：你这个没良心的黄野狗！一分钱不要你出，以后父母过世，你也不许给他们送终！

此后，二叔每月给爷爷、奶奶寄点钱，人不再回来。父亲也不看他，说没有这个兄弟。爷爷和奶奶去世时，二叔回来过。父亲没理他，钱，他出多出少，父亲也不说。

爷爷奶奶去世后，二叔再没有回来。甚至连音信也不给兄弟姐妹一个了。这又应验了我们老家的一句俗话：父母在，儿女转，父母不在，儿女散。

三年前的清明时节，父亲病重。父亲让我无论如何把二叔请回来。我见到二叔，说起父亲的病情，二叔的眼泪一下掉了出来。

二叔见到父亲，一声“哥哥”后扑在父亲的胸前，紧紧抓住父亲的手，再也说不出话，只顾哽咽着，泪水不停地滴在父亲的脸上。父亲跟二叔硬了一辈子，父亲临走前，俩兄弟却亲密无比。父亲对二叔说：“二弟，人家说，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无时不在想着你呀，咱们只有这世的兄弟，没有来世的兄弟。我悔啊！”二叔用手抱着父亲说：“哥哥，来世我们还做弟兄，我一定弥补这辈子的过错。”父亲说：“二弟，别说傻话。没有来世。哥哥只想你这世好好活着。活着，才是人生最大的乐事。”

父亲走后，二叔常常回老家，他说，老家才是他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