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高官”不请律师并非愚蠢

《新京报》就“落马高官”审理问题对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刑事业务委员会主任田文昌律师进行了专访，田文昌律师介绍说，以前“落马高官”普遍不自己聘请律师，这几年大部分“落马高官”已经会选择聘请律师，但仍然有一部分不请律师。田文昌律师认为，主要原因是“落马高官”法治观念相对淡薄和缺乏对律师制度的了解，导致不少官员认为不请律师会被认为是认罪态度好，请律师就是认罪态度不好。

如果不是出于经济原因，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无论遇到民事还是刑事诉讼，不请律师早就成为笑话，属于痴愚至极的行为。一些“落马高官”不请律师，难道他们的智商比普通百姓低？事实上，“落马高官”总是以为自己的智商远远高于普通民众，不请律师并非因为他们智商低，而在于他们自以为比普通民众聪明。在他们的脑海里，请律师的普通民众属于庸众，自己不请律师才是超越庸众的智慧。

我对田文昌律师认为“落马高官”法治观念相对淡薄和缺乏对律师制度了解的说法有保留，我从来不相信被戴上手铐后落马官员那种自称不懂法律的说法。在各种官方文件和报刊里，“法律”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之一，而官员工作的主要内容恰恰是起草、学习和研究这些文件和报刊，这是连大多数法律学者也不如的——官员起草、审查的大量文件本身就属于法律，学者则普遍缺乏起草、审查法律文件的机会和经验。当他们站在台上时，当认为需要谈法律时，其玩弄辞藻和滔滔不绝的水平恐怕很多律师要自叹不如。官员之所以落马并非不懂法律，不过就是一个出于私欲的贪婪而已。官员之所以落马并非不知道被抓后要吃官司，不过就是一个出于私欲的冒险而已。一些“落马高官”之所以不请律师，不过是他们以为自己有对司法的聪明理解而已。

自以为对司法有超越庸众的聪明理解，这才是要害之处。这种自以为并非一拍脑袋，而是有着扎实的经验基础。“落马高官”们并非不懂法律，并非不知道法治，并非不知道律师制度，但他们与其他人不同之处在于有其特定的经验：当他们在台上时，主张的是权力第一，视法律为服务于权力的工具，从而构成了他们个人的操纵法律经验。当他们落马时，并不认为是由自己贪腐行为造成，总以为只是自己晦气，或以为是别人故意整他。因此，一些官员落马后，面对口口声声讲法律的律师，实际上他们心里在说：“你这书呆子”。他们之所以不想自己请律师，不过是从自己的经验出发，一是以为律师无用，二是向法庭以外的权力输送一个“我服输，我服从，请见谅”的信号。

悲哀之处不在于这些落马官员本身，而在于当这些官员尚未落马、站在台上的时候，他们正是用这样的经验处理权力与法律的关系，从而与他们发生了关系的诉讼就必须按照他们的经验模式进行，遇到了的律师只能无奈，试图抗争也是几近悲壮。当他们尚未落马，在他们视野里的律师只是木偶。

□顾则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