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悔痛

程维平

十年前，厂子不景气，我下岗了，几经折腾，从朋友那里低价买回了一大堆旧书籍，从此我做起了流浪书贩。

学校旁、大路边，几乎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我的踪迹，为了生计，我别无选择。还好一天下来也能挣个十块八块的，勉强能过日子。

一天下午，天有点冷，看着稀疏而过的路人，我的心凉了半截，看来，今天是没戏了。心里头又惦记着一篇稿件，于是，我就打算提前收摊。

就在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小男孩停到了书摊前，他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似乎有点难以取舍。“小朋友，要什么书啊？”我问。“叔叔，我要作文书。”小男孩的声音清脆而且悦耳。

我问他上几年级了，小男孩告诉我他已经是四年级的学生了。我随便替他选了几本作文书，小男孩翻翻看看，最后挑选了其中的两本。他很喜欢这两本书的，我看得出来。

小男孩问我两本书要多少钱，我看了看定价是十块“八折，你就给八块吧。”小男孩笑了笑，并开始掏钱，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许久，小男孩怔住了：“对不起，我……忘了带钱。”我从他手中把书夺了回来：“没钱？没钱你就别买了！”

“可是，我很喜欢，明天您还会来吗？”小男孩怯怯地问我。“明天？那可说不定，要买现在就买，我要收摊了。”“那……您等着，我回去取钱。”说完，小男孩骑上自行车，匆匆地走了。

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仍不见小男孩的影子，我想他是不会回头了，便收拾好摊子，蹬上三轮车往回走。

前面路上挤了一大堆的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一个活蹦蹦的小男孩被车撞了，作孽啊！”小男孩？我赶紧拨开人群……

我惊呆了，小男孩倒在血泊中，不停地呻吟。车子骑那么快……才不到十岁呀！在人们的叹息声中，我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那个惨不忍睹的现场。

好多年过去了，那个因急于回家取钱买书而倒在血泊中稚嫩的小男孩的身影，连同他那怯怯的声音时时纠缠着我……我无法正视自己的冷漠，更无法抚平心中的悔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