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夜
·高红梅·
今夜,是平静的夜。
雪,飘飘洒洒,裸露妖娆身姿,百般娇媚,在夜的柔怀中出尽风头,与厚沉的暗任意调情。在这样一个多情的夜里,一切都是那般寂静,鸟睡了,车歇了,行人少了。
下了中班,伴着咯吱声,拖着沉重的脚步,滑下了油台。只想飞回宿舍,在这样一个夜里尽情贪睡。
一阵美妙的音乐,惊醒了梦中人。“喂,谁呀。”“老婆,我要到延长山上接测井的职工,娃娃现在睡了,明早打电话叫一下,小心上学迟到了。”
一看表,已是午夜一点半了。闭上沉沉的睡眼,继续睡吧,老公半夜三更出车是常事了。可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心里像明镜似的。脑海里老浮现着这样一幕:在延安通往延长的途中,曲里拐弯的山路穿上了厚厚的银装,一辆小车慢悠悠地穿行在狭长的银带上,像蜘蛛一样一会儿爬上坡,一会儿拐下沟。空荡荡的路上静极了,听得见飞雪的歌唱。腰痛的丈夫,一手紧握方向盘,一手不时擦着玻璃上的积雪,小心、急切地赶往高高的测井山上。一路上,他孤寂吗?害怕吗?困乏吗?
儿子会不会在漆黑的夜里醒来,会不会蹬开被子感冒发烧,会不会找不见爸妈放声哭泣,他毕竟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啊!翻身起来,披上棉袄,仰望窗外的站区,格外美丽。卸油台上迷离的灯光闪闪烁烁,温柔的陪着劳累了一天的卸油口入睡。储油罐区就像一排排高大威武的军人,在雪花飘飘欲仙的献媚中俨然不露声色。输油管线似条条笔直的银线,从大罐底部,一直穿越到地层深处。侧耳细听,仿佛听到黑色的精灵——石油,穿越沟沟峁峁一路欢唱。不知何时,原来的千方小罐变成如今的万方大罐,原油接收从车辆运送变成了管道运输,职工的工资从几百元变成了几千元,能为不断发展壮大的延长石油出一份力,该是多么荣耀的事。
夜已经很深了,屋里明显冷起来了,一丝丝寒意袭上心头,赶快回到被中。数一百个数,再数,迫使自己啥都别想,好尽快入睡,让黎明早些到来。可脑子不听使唤,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往事展现在眼前。
结婚十来年了,分离成了生活的主旋律。刚结婚时,老公跑测井车,三天五天回不了家,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儿子出生后,我三班倒,孩子无人照料,从早忙到晚。那时候,又没手机,有个啥事都无法联系。想想联系上又有啥用,他不是进深山老林,就是钻沟溜洼。每次回来浑身土,洗一把,倒头便睡。孩子稍长大点后,他单位迁到延安,这下彻底两地了。女人就是受苦的命,工作不甘落后,又要管好孩子的吃喝拉撒、学习成长。好不容易我单位到姚店,这下放心了,总想散了十几年的日子总该到一起了,把家和儿子安顿到延安。可不到一年,工作的原因,我又回到永坪。
丈夫把大车换成小车了,可出车服务的机会更多了。往往是别人休息了,他更忙了,天气不好了,他跑得更欢了,夜深人静了,他就成夜猫子了。今夜必然无眠了,我一遍遍描绘着,丈夫的越野车哼哼唧唧上了羊肠小径,那些测井工顶着厚厚的积雪,冻红的手扶着崖崖畔畔,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车,然后叮叮咚咚跺着脚,伴着摇摇晃晃的车逶迤前进。在这茫茫雪域高原中,一辆车就是划破夜的佼佼者,一群石油人就是探索大地的将军!
想想高原中的这些汉子,成年累月奔波在险山恶水中,与尘土飞扬、风雨作伴,与骄阳寒冷成友。渴了,抓把雪。饿了,硬扛着。累了,在工作间隙,躺在地上点点盹。如今在他们身后屹立起一棵棵采油树,我仿佛听到抽油机呼呼的抽油声,管输原油哗哗的一路汹涌。我还有什么苦不能承受,还有什么怨不能克服!
仰望窗外,雪依然在黎明前花样狂舞着。油台、罐区上夜班的职工卸油、脱水、倒罐忙碌着,巡查管线的职工来回检查着、记录着。也许,丈夫回归的车正颠簸在银带中吧。
今夜,陪我无眠的延长石油人该是很多很多吧,那些采炼者、勘探者、钻井者、管道者等等,及整夜等候他们回家的亲人,享受着无眠的痛与乐。无眠夜是苦涩中的甜蜜,长长的等待,甜甜的思念,深深的牵挂,宁静中潜伏涌动的澎湃与激情。在无眠中度过一夜又一夜,在漫长中体味人生、工作、生活的不易,在纠结中领悟延长石油的骄傲。让心在无眠中慢慢明朗,在动荡中渐渐成熟和坚强。
(管道运输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