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

文/赵宽宏

有些事很重大，因为没功夫反刍，没兴致咀嚼，都褪色了，渐渐地淡了，远了；有些事很细微，不经意中却又被记得很牢。故乡夏日夜晚的萤火虫，就还在我的记忆中飞舞着，明灭着。

夏日的夜晚，蝉终于停止了炽热的鸣唱，树梢的枝叶也轻轻晃动起来。有了一丝微风。但白天万物吸足了热能，这时却偷偷释放开来，因此，燠热并不见减去多少。人们摇着既驱暑热又驱蚊虫的蒲扇，纷纷到屋外纳凉。心静下来，凉意也徐徐来了，人们的话题是即兴式的，很随意。不过，小孩子是静不下来的，夜，就因此而活泼起来。

小孩们最大的兴趣，是结伴去追萤火虫玩耍。

故乡水网密集，沟渠纵横，连门前的乡村公路边都挖出小沟，沟里有水，长杂草，因此也就有萤火虫明明灭灭地飞舞穿梭。

夏日的夜晚虽然闷热，但我有一种感觉，萤火虫的光是凉的。那光白得有一星泛蓝，我每次见到，心里都是凉爽爽的。

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我问过大人，大人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曾发呆地想过，萤火虫身上一定长有微型电池，不然它不会亮的。那时我们那里还没有电灯，点灯用的是煤油，而且不到天黑尽，大人是不许点灯的。于是我想，要是把萤火虫的光聚积起来，在这样的光底下做事情，做作业，那该多好！出于这样的想法，我曾用一个小瓶捉了好多萤火虫，大人见了，忙叫我打开瓶盖把萤火虫放了，说萤火虫是益虫，是吃害虫的。

有一位读过几天书的老人摇着蒲扇告诉我们，当年隋炀帝下江南，到江都时，叫人捉了若干萤火虫，供他夜晚游乐时照亮。不知老人讲的是真是假，但至少证明了，把萤火虫集中起来是可以照亮的。

萤火虫的光是灵动的，是有生命的灯。特别是很多萤火虫聚在一起上下飞动时，你就会觉得这世界是多么地生动翔灵，新鲜活泼。什么窘困的生活，什么苦涩的童年，统统会一扫而光！而且，它会引人遐想，给人启迪，比如生命发光，比如点亮了自己照亮别人……

城里没有萤火虫，我的故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