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除夕

范源

那是一个漆黑的大年除夕夜晚。在市区一家医院儿科宽大的病房里，我和妻子守护在儿子的病床前，陪伴我们的，是和我们一样的一家三口人，还有那空空荡荡的六张病床。窗外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一浪高过一浪，浓浓的火药味被阵阵寒风送到病房里。居民区年夜饭菜的香味也无孔不入，与病房里厚重的火药味、药味相互交织。

对面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孩子妈妈瘦削的脸庞蜡黄蜡黄，双眼红肿。小女孩的爸爸叫她休息，她说睡不着。她突然抬头看着我们说：“呀，一整天没有看见你们吃，今天是除夕夜，刚才家里送来的饭菜还热呼呼的，你们快来趁热吃一点吧！”“就让我们两家六个人一起过个除夕夜”，小女孩的爸爸也附和着说，“过来吧，在一起过年是缘分！”

“啊，你们心真细，谢谢了。”妻子对他们夫妇的热心表示感谢。这时我也猛然想起，住进医院快一天了，由于儿子高烧不退，除了照顾儿子，我们两人已经连续一天没有顾上吃饭了，也由于忙着照顾孩子，除礼貌性打个招呼外，我们也没有与这对陌生的夫妇有过多攀谈。从妻子与小女孩母亲的闲聊中，得知小女孩患有某种先天性严重疾病。为了给孩子治病，她妈妈辞去了工作，守在家里专职照顾；她爸爸白天在工厂上班，业余时间摆过地摊卖过水果。就这样，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医院或是治疗中度过的。

“去年大年除夕夜，我们是在长途火车上度过的”，小女孩的妈妈告诉妻子，“由于治疗花费很大，我和她爸舍不得买卧铺票，一家三口挤在硬座上，两个人轮换着抱小孩，我的胳膊和手，麻得都失去了知觉！可为了孩子，我们绝不舍弃！”她还告诉我们，当天夜晚在火车上，素不相识人的一句问候、一杯热水，都会使他们感到非常温暖，尤其是两个年轻人，主动站起来，腾出座位让孩子躺在上面，直到下车，他们一站就是五个多小时，双腿都木了。从她对一件件往事的诉说中，我们感受到了她对帮助过他们的陌生人的无限感激之情。

小女孩父母的话语，深深地感染着我和妻子。儿子已经六岁了，由于体弱多病，我们也饱尝酸甜苦辣，期间父母太多的付出，也使我很愧疚。“养儿方知父母恩”，如今，我更加明白如何去面对日渐衰老体弱多病的老爹老娘。

我冒着寒风，从街道仅有一家营业的饭店里买回几个简单的饭菜和几瓶饮料，热情地招呼对面病床上的夫妇过来。这时，儿子也醒了，高烧明显退去。小女孩在妈妈怀里看着我们甜甜地微笑着，儿子起身拉着小女孩细嫩的小手“小妹妹新年快乐！叔叔阿姨新年快乐！”我们六个人中，大人举起杯子、小孩拿勺子，在碰撞声中共祝新年。

我正在发送新年的祝福短信，儿子抢过我手中电话，开始给爷爷奶奶、外爷外婆等亲人电话拜年。那年除夕，我们两家六口人在一间病房里共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除夕夜。事过多年，我至今仍然记得那对坚强的夫妇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以及他们对幸福和亲情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