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迎春花

·孙文胜·

一个水雾迷蒙的早晨，途经彬长矿区西侧的山梁，突然发现一丛迎春花已泅开一抹淡淡的金黄。那花状若处子，静静地伏在一处突出的塄坎上，黑褐色的枝条已暗含新绿，一个个箭簇似的花苞，正从绛红中吐露出嫩黄。

“雨水”前后，按说沐浴艳阳，河边看柳应该不是奢望。但今年却不同。整个冬天干燥而寒冷，虽然天空时常游走过大片的云朵，甚至阴翳蔽日，但雪始终吝啬地不肯谋面。然而九九已尽，天空竟然洋洋洒洒、迷迷蒙蒙地飘了几场大雪，让人无奈之中又多了些许欣喜。

灿烂的冬雪，细小、坚硬，在北风的挟裹下，打在脸上麻沙沙的痛。春雪却不同，一片一片，一朵一朵，飘飘扬扬，袅袅婷婷，像猫儿的爪子，柔柔的，绵绵的，挠得人痒酥酥的。雪地漫步，你听不到“嘎吱、嘎吱”的雪响声，感到的只是从未有过的轻快和新奇。扎根在这饱含春水的土地上，迎春花的枝条已没了冬日的生硬。间或绽开的花朵，下边都有一个长长的花托，一瓣一瓣，六瓣围成了一个圈儿，就像缀在琴弦上的音符，演奏着无声的春歌。漫天的雪花悠然落下，山梁上一片迷人的清丽。花儿的眼睛噙满了雪融的水珠，我心底就横生出一种感动。

翻阅古诗词，赞美迎春花的句子寥寥无几，然而宋人韩琦的一首《迎春花》，却写透了迎春花的向往：“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迎春花就是这样一种接地气的野花。春天一到，山坡下、矮墙旁、沟坎上，一簇簇一丛丛的迎春花总能静悄悄地泛出绿意，缀满羞答答的花蕾。即使身微言轻，依然不忘呼应梅花，一起把春天的消息传给风雪里念春的人们，等待发芽开花的万物。“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咏梅的诗句是不是也应该吟给纤小的迎春花？身处红尘，渺小不怕，怕的是没有向往，没有思想，更怕的是忘了自己是谁，该去干些什么。看着这自知自信的花儿，我忍不住采下几朵，轻轻地夹在书本里。那艳丽的金黄，是温暖的色彩，与书香融汇，必然会明媚我困惑晦涩的日子。

电话响了，是一个同事打来的，说正在上班的路上。今年雨雪多，景色是美了，但生产调运的难度却大了。我问，任务都完成了？他说，那当然。任务不但没落下，还有几天出彩了呢。语气轻松、实在，不见一丝儿的矫揉和造作。他说的话一点儿不假，今年过年他就是和同事们一起在矿上度过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当除夕的爆竹炸响的时候，我知道那一刻，他们其实也是想家的。我又问，过年回不了家，老婆有怨言吧？他呵呵笑道，没怨言是假话，但咱也不能因为要过年，就不工作了。再说，大家还不是都在坚持？寥寥数语，道出了一个普通人最淳朴最可贵的情怀。就这样，我很自然地就将这群人与那丛花联接在了一起。

独自面对一丛花儿发呆，在对视、轻触、感悟中，我以尊重敬畏的心态，领悟着一种低调谦卑的美丽，就如面对一群矿山无私奉献的人们。

顾城在《门前》里写道：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早晨，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扇/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里，迎春花像一串项链挂在春天的脖颈上，向我们展现了活着的全部内涵。至少，它让我看到了冰雪下的萌动，直到它如这个春天一般美好起来。　（运销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