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中的高雅

董晓军

那年，我高考落榜后，整天躺在床上蒙头睡觉。舅舅知道后，邀我到他们那里去玩，我知道舅舅的想法，他们那里已经变成了开发区，可以很容易找到活打工挣钱。再说了，舅舅也开了一家厂子，可以给我提供一个轻松舒适的活干。在父亲即使砸锅卖铁也要供我复读的心愿中、在母亲哭天抹泪的不舍中，我决定去舅舅那里打工。就这样，我背起行囊告别父母，朝着更大的人生梦想出发了。

这是我第一次离家到这么远的地方。心里既兴奋也好奇，更充满了期待。一天，我到舅舅的工厂去玩，在门卫室认识了王伯伯。他听说我高考落榜后，说：“落榜了不要紧，但咱的人生不能落榜。你看我……”说着，他晃悠了一下胳膊，我这才发现他的右袖管里空空的……这时，王伯伯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我一根。他点燃了烟，也给我点燃了烟，对我说：“上帝在关上一扇窗的时候，也开了一扇门。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哥伦布当年是为了寻找印度，贝尔当年是为了发明助听器。孩子，你要知道，我们所要寻求的东西常常把我们引向完全不同的地方，即使一次失败了，也并不代表我们的人生失败了，所以在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志气。”一支烟中，让我感悟到了人生的真谛。走的时候，王伯伯塞给我两盒烟。事后我知道了这是“好猫”（步步高）。当天晚上，我就和舅舅说，让他给我找个活干。舅舅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舅舅把我带到了一个建筑工地。第一天干下来，我累得浑身都酥软了，骨头上下都疼，我躺在沙堆上，点燃了王伯伯给的“好猫”烟，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吸着，在飘逸的烟香中身体突然轻松了许多。回到工地宿舍，我不再鄙夷、瞧不起这些要在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干活的工友。我点了一支烟，宿舍里都是“好猫”烟的味道。我旁边的那个哥们许是被我的烟味刺激到了，一下子坐了起来，我认识他，是白天帮我推了两车砖的小刘。他的个头比我要矮半头，但力气却比我大多了。我急忙掏出一支烟，递给他，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在“好猫”的烟香中聊了起来：他小学未毕业便出来打工了，他说他挣的钱要给母亲治病。母亲那年去赶集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倒了，现在瘫痪在床上，家里还有半身不遂的奶奶。听到这儿，我禁不住掉泪了。小刘见我这样多情善感，笑了，说：“没事，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放心，哥们，我不是懒人，我一定会挣到很多的钱，然后让妈妈和奶奶都站起来，让家里的生活更好起来。”在我的眼里他是那么不幸，可是这些苦难在他心里却并不沉重。于是，我把另一盒香烟塞给了小刘，因为我知道他也喜欢抽“好猫”烟，但为了攒钱，他从不舍得买烟抽。在那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是休息期间，我和小刘都会静静享受“好猫”烟的温润与细腻，谈着各自的理想。舅舅之后来看我，我告诉舅舅让他给我买两条“好猫”烟，他爽快地答应了，不一会就给我买了四条“好猫”烟和一大包零食。这天，小刘说：“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条件，一定去考大学，考上医学院，这样可以给家人看病，也可以减轻奶奶和妈妈的病痛。”听了他的话，我无语。舅舅再来看我时，我让舅舅给我买一本《平凡的世界》，没事的时候，我和小刘抽着“好猫”，看着书，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三个月后，舅舅认为我“改造良好”，准备让我去他的工厂上班，但是，我决定回家参军。临走前，小刘塞给我一盒“好猫”（盛世），我则给他买了十条“好猫”（金延安）——这是他最喜欢抽的。我和小刘频频举杯，期待日后能相逢。

我到部队后，收到小刘的信，信上说要过年了，他的工资却还没有结算。我替他担心起来。小刘留给我的烟已经抽完了，烟盒被我夹在那本《平凡的世界》一书中。看到这本书，就会想到小刘，想起“好猫”，想起那段难忘的岁月。在袅袅的烟香中，心里祝福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