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草木
·赵亚萍·
少年时代从书上学得几句“秋风秋雨愁煞人。”“秋天,落叶纷纷,万木萧瑟,满目凄凉。”等等,就以为懂得了秋天。现在想来,确实可笑!小小少年,哪知道什么是秋天啊?那就只是书本上的一个词语,一年中的一个季节,那完全是别人眼里的秋天。人生如四季,走过了自己的春夏,已完全进入了秋季。才知道春的萌芽与生发,葱茏与浪漫;才体会夏的蓬勃与热烈,恣意与狂傲;才品出秋的凉爽与丰富,浓郁与含蓄;我还没走到自己的冬季,所以,不敢妄谈冬日。
这个秋季是一个醉人的秋季,作为秦人,守着大秦岭这个植物宝库,不由得就露出一副贪婪相,想掩饰都难。秦岭的秋天极美,诱人,迷人,醉人。
半月前我乘公交从临潼到渭南,座位紧靠着南边的车窗,我不由得远远望着骊山,出了临潼城区,越往东走,这山就渐渐矮成了土塬,就这么看着看着,咋就忽然间青山变成了层层叠叠的金黄,一时间我被惊到。“满城尽带黄金甲。”不,应该是漫山遍布野菊花。我的心被俘虏了!我爱菊,尤爱漫山的野菊花。我们夫妻年年上塬采野菊,不为入药,只为养心。每次采菊,我都会醉卧花丛中,我曾不止一次对老公玩笑说:我死后你一定要给我的坟头上栽满野菊花。他也玩笑回我:“那你一定要死在秋天。”玩笑归玩笑,由此可见我对野菊之偏爱了。
公交车一路向东,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金黄的花海已被匆匆抛至身后,很是觉得遗憾。到了渭南开发区路口我下车,恨不能立刻就奔向南塬。只可惜,天色渐晚,只能明天了。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跟老公说,明天一定要早起,上南塬赏野菊!要不,就辜负了这秋天。
次日一早,我们上塬。心向往之,步履匆匆。横穿西潼路,沿小坡一路向南,刚刚穿过隧洞,就已经看到一丛丛一簇簇怒放的野菊,闻到了野菊花那奇异的幽香。我俩沿着蜿蜒的山路,甚至在无路的山坡上一路向南攀登,越是山野无人处,野菊花开得越丰茂,藤蔓缠绕铺蓑成一片片,所有的枝蔓都向下匍匐,只有金黄色的花朵高昂着头,向着太阳绽放出恣意的烂漫。塬畔上,除了那一地金黄,间或还有个别的紫蓝色菊花丛,这紫蓝色的野菊,与金黄色野菊虽然同系,藤蔓却有很大的差异,它的枝干似乎更坚硬挺拔些,下面三分之二几乎没有叶子,只在上面三分之一处花叶繁盛。它说是一株,更是一簇,那根紧紧地缠在一起,只在出地面时分出各自独立的一枝枝,朝着不同的方向伸展成一个同心圆,像多胞胎围绕着母亲,它们之间既平等又各自独立。以前没怎么注意过这紫蓝色菊花,这次吸引我注意的,并非来自于它不多见的颜色,而是它的形状,那个大大的同心圆。
我本来是一个不爱到处留影的人,因为对野菊花的偏爱与痴迷,这次醉倒在了南塬的菊花丛中,搅扰的老公这本来不爱拍人物的摄影师,也不得不帮我拍下了十数张人与菊的合影。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老婆此时也如秋菊绽放吧,虽然已没有了春天的美丽婀娜,也没有了夏日的朝气蓬勃。
我常常想,人如草木,岁岁年年,我可能命属草木,所以偏爱草木吧。我以为真没有辜负这个美丽的秋天,没有辜负这大自然美妙的赏赐,更没有辜负这个命属草木的自己。 (渭化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