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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5年03月03日

陕西工人报煤业化工专刊-副刊 装在白大褂里的矿区童年 读懂父爱 桃花笑 做最真的自己 矿工最喜欢的颜色 梦幻化工 登高临远遇知音 我眼中的幸福 雪中秋 办公室的“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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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业化工专刊-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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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在白大褂里的矿区童年

·张琨·

小时候因为分不清韭菜和麦子,常被人拿来说笑,我反击说你们连青霉素、氨苄和甘露醇都分不清怎么好意思笑话我。那时常跟在爷爷的“白大褂”后面,最爱的玩具是“白大褂”们用过的长长的输液管,各种玩偶则成了我针头下面的倒霉鬼,因执着于给一套木制的十二生肖刻像扎针,被折断或被堵住的针头不计其数。那时,总盼着哪个不听话的孩子摔碎了体温计,眼睁睁看着有个银色珠子跑出来,却神奇的怎么抓也抓不住,我兴奋的会陪着珠子在地上滚,才不管是不是有毒。

那时候小伙伴们热衷于过家家,由于我的加入,生孩子和给小孩看病的戏份增加了不少,从此突破了简单枯燥的爸爸送宝宝上学,妈妈给家人做饭的传统。我会毫不吝啬地带去从“爷爷的白大褂”里收集出来的百宝箱,里面是各式各样好看的小药瓶,还有针管、胶带、纱布、药片,在他们掩饰不住的崇拜中我如愿以偿地一直扮演着大夫的角色。直到现在,亲朋好友见面还会说,原本以为你会学医出来当个医生,曾经我也以为长大了会穿上白大褂当个医生。舅舅说他们外科大夫要胆大心细,我们小伙伴们比过谁胆子最大,比赛规则是晚上谁独自在一个小房子的门口待的时间久,就算谁赢,最后我赢了但并不代表胆儿大,因为之前没人告诉我那是太平间。

记得第一次看见舅舅给一个男孩的小腿肚上缝针,当弯弯的金属针头与皮肤接触的那一瞬间,我闭上眼睛,感觉像是扎进我的身体,疼得不敢动,却清晰听到缝线从肌肉中穿过带出微弱的丝丝声音。“他疼不?”男孩走后过了会儿我才敢问。“不疼,打了麻药,没感觉的。”我半信半疑。直到有一天,我亲历了一次手术,才确信是真的,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十几岁时,我竟然对一条金鱼的死亡无法释怀,不管我多么精心照料,它们还是相继离开了鱼缸。鱼缸里仅剩的一条,那是我养的最后一条金鱼,身体开始不平衡了,我心里明白它会怎样。像抢救病人一样,我将它移到另一个盆里,听妈妈的话给里面放了一点点高锰酸钾,蹲在地上心里沉重得不知怎么呼吸,看着它似乎好点了,身子又越来越倾斜直到白色肚皮翻起。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一滴滴落在水里,好久才将它捞起。想土葬了它,挖了坑又不舍,于是四处打听尸体该如何保存,因为找不到他们说的福尔马林,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酒精。后来书架上多了个医院制剂室,才有了大的透明瓶子,满满的酒精泡着一条僵硬泛白的金鱼。那条僵死的金鱼一直在我心里活了好久。

跟爷爷一起生活多年,太善良无疑是快乐生活的一种牵绊。他从来不忍直视垂死病人绝望的眼神,有时候明知道病人的生命即将终结,也要全力以赴。他说是装模作样的实施抢救,不知是为了安慰病人家属,还是求得些许的安心。随着我的长大,分不清爷爷还是舅舅的锦旗也布满墙壁,映着整个屋子红彤彤。从医四十年,他见证着用生死演绎的一幕幕悲欢离合,退休还乡后开了个小诊所,尽可能用便宜又有效的药给乡亲们治病。原谅我,没有继承延续您的事业。

永远忘不了那天下午在医院门口,我被鲜明又炽烈的三种颜色灼伤了,这一伤竟二十多年没有痊愈。医生们是一身白,矿工们是一身黑,还有担架上被红与黑的色彩交织覆盖的伤员。我站在原地不敢前进也没有后退,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手术室,很短的时间,又出了手术室。悲痛至极满身炭黑的人跪在地上如野兽般嘶吼,一瞬间,因无法承载着这么多悲伤与泪水,时间停滞,空气凝固。这时,我看到身穿白大褂的爷爷,他苍白的脸上一副从未见过又难以理解的表情,他拉起我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这里是个矿区,家人都在矿医院上班,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才知道这绝不是第一起矿难,更不是最后一起,眼球一次次被红与黑的色彩冲击,我的心也没有变得坚强。带着对毁灭和痛苦的惧怕,医生这个词淡出了我的理想。

童年是跟在“白大褂”后面跑大的,乐趣是装在白大褂衣兜里的,情感也就装在了白大褂里了。

(蒲洁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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