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捆绑

假期结束那两天，父母一直试图往我的行李箱塞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看到家里有什么吃的，都会问我要不要带点，搞得我好像平时在贫民窟生活工作一样。相信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最夸张的是我一个同事，父母嫌她在家期间体重增长太慢，脸的尺寸没有超过银盆，于是做了两大拉杆箱的美味饭菜，一路飘香，让她带回北京。新闻上还看到一张照片，一辆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后备箱盖子两侧紧紧咬着两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裹着两只活鸡，在乡愁弥漫的车流中凌乱。网友们调侃道，这才是真正的“拖拉鸡”。几乎可以想象到，车主的父母，站在路旁，目送两只惊慌失措的活禽慢慢从视野里消失的画面。

中国父母对子女的爱可真是不用加特技就duang、duang的，温暖又甜蜜。可另一方面，也有独断专行的爱，让旁观者感到愤怒。湖北孝感市金港村有对父母，就把现年24岁的女儿囚禁了5年。这对父母说是因为她有精神类疾病，当地派出所民警则介绍说，女孩是因为五年前和远方亲戚谈恋爱，母亲不但阻止两人交往，而且还常当街辱骂她，致使女孩精神受到严重刺激。听闻此事的网友，已经闯入女孩家中，突破她父母的防线，将人救出，并送往当地康复医院治疗。我是不相信，这对父母愿意女儿的人生变成如此样貌，只是当时他们不懂得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并不是任由长者摆布处置的私产吧。

褚一斌也曾遭遇到父亲类似的爱。他的父亲不是别人，就是当年的烟草大王，现在的褚橙老板褚时健。褚一斌最近接受《成都商报》采访时回忆，20多岁的时候，父亲的烟草帝国正在开疆拓土，他进了烟厂做了一名电器修理工。这也是褚时健为儿子规划的人生第一步，之后，他计划让褚一斌从一名普通工人，一步步做到小组长、车间副主任、车间主任，到55岁的时候，能坐上副厂长。只是褚一斌实在忍受不了自己的人生捆绑在父亲的阴影下，又想到20多岁就能看到55岁自己的样子，实在恐怖，坚决从父亲身边逃开了。后来的现实也证明，在这个变动不居的时代，自己都难以规划未来的人生，更何况观念一般要相对落后的父母。褚时健很快从自己打造的烟草帝国跌落，锒铛入狱，若真按照他的规划走，褚一斌现在一定是另一副模样。

占有欲真是人与人之间情感中最糟糕的一面。某种程度上，人类不断变文明的过程，也是一段占有他人的欲望不断被限制、被削减的历史。现在，好多人的这种欲念只能被限制到卧室、床榻之上了。前段时间，电影《五十度灰》火爆微博和朋友圈，我却一直羞于承认对这部电影毫无兴趣，主要是担心人们怀疑我这么年轻，荷尔蒙就已经淡如南极的雾霾了。其实我只是难以理解那被占有、被捆绑、被鞭答的嗜好而已——我是看文娱版同事这么写这部电影的。

相对来说，我倒更容易理解英国38岁男子洛克斯的选择。这位原本从事建筑行业，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去年8月从电视新闻看到ISIS恐怖组织屠杀其他种族的新闻后，萌生了到当地协助弱小对抗恐怖主义的念头。于是，他辞掉自己的工作，卖掉美丽的房子，离开关心他的家人，踏上南下的飞机，经迪拜抵达伊拉克。在当地，他加入了一个基督教民兵组织Dwekh Nawsha（意为自我牺牲），并誓言ISIS一日不亡，他一日不回国。那种说干就干无所羁绊的范儿，颇似李白笔下的独行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据洛克斯说，他在当地已经结识了很多类似的人，“感觉犹如亲人”。只是，也不知道临行前，他的父母在他皮箱里装够了英国的暗黑料理没有。

□张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