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如烟

□韩景波

难得春天一场雨。这时我念叨着“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句子，撑一把伞，要出去看看。妻说：“雨天，有什么好看的？”“看柳。”我说。

在所有的树间，我特别的爱柳。我就爱在早春先看柳枝上鹅黄的潮润，让心儿早早地迎春。爱在阳春天有雨的日子里，欣赏春柳如烟的美景。再没有一个字比“烟”更能配春柳的了。这时的柳，也轻，也软，不胜风，真的就如丝丝淡烟，婀娜多姿。

有一年我在一个叫寺坡的地方教书，其实寺坡没坡，是个大平川，川河两岸尽植垂柳，春来柳绿，风景忒好。我教书的学校大院里，就有两颗巨柳，枝条飞绿，竟能漾染十几亩大的一个校园。年年春来柳绿时，都让我激动不已。终于不禁，在一年春天上树砍下两个枝条带回我几十里远的家，栽在屋后一片空地上，想让柳长大，让我总能欣赏到柳的风光柳的美丽。柳好活肯长，几年时间，我栽的树也能成荫为一道风景。可不想，也是在一个春天，让父亲砍了。父亲说，“柳”，谐音“六”，我们这里人给小偷叫“六娃子”，屋边有柳招贼偷，或后辈出六娃子，我也只好认了。但我爱柳之心不变，情依然。我家门前有条小河，两岸淤土肥沃，我年年春天就在那里植杨载柳。现在，绿荫蔽天，蔚然成大观，年年春天在家看桃红柳绿，都是我激动的时刻。

桃红柳绿又一年，恰逢一场春雨，柳色更新，远观时，仿佛一团团绿色烟雾，风起处，长长的柳枝摇曳多姿，给安静的山村平添了几分妩媚几分诗意，使人不由心驰神往，念想起许多古人写柳的句子，最爱韩愈的“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那句。

春雨连绵，小河水涨。柳喜水，那柳条儿也见天猛长，纤纤如丝，垂挂河上，微风轻拂，柳枝轻点河面，逗引细微涟漪，好像多情的心灵一阵阵的微澜，难怪在英美文化里杨柳被称为“哭泣的杨柳”，这与中国传统上对杨柳的寄寓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在中华文化中杨柳所承受的意义更加丰富。

家乡商洛山数百里，山险奇峻多松多柏多杂木，郁郁苍苍的冷峻间，再有柳的轻盈身影，北方风景，间或再现江南韵味，那是极美的。像我此时此刻，抬头观松柏巍巍凛然，低头赏杨柳袅娜婆娑。细雨、河水、小路，恍惚亘古千年。在如烟细柳之中，有村人悄然走过，间或有车辆驶过，平淡，安静，但我心不静，想河旁的杨柳应该心怀灵性，那轻拂的柳枝一定是在低首轻吟：“杨柳含烟家乡春，年年见绿为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