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的称呼很亲切

□周养俊

八月的一天，到榆林采风。因为提前到达，于是同行的一位作家建议一起去麻黄梁看看。

麻黄梁是榆林市榆阳区的一座小镇，地处毛乌素沙漠和黄土高原交接地，属沙地高原，距市区不足30公里。这地方荒山野岭，沟壑纵横，城里人很少去游览。麻黄梁生产玉米、谷子、荞麦、土豆，但当地群众还是以放牧为主，这里生产的羊只品种好、数量多，肉质鲜嫩。近几年，来麻黄梁的作家、艺术家比较多，在这些人的眼里，这里的旧堡、盘云界、十八墩、大圪挞、上黑龙滩、下黑龙滩、张虎沟、双山等都是好地方，既有历史、文化，又有奇特风景，随手拍张照片拿回家都是好作品。

游览时，忽然发现了一处熟悉的绿色门头，因了多年从事邮政工作的习惯，我不由自主地走进这家邮政所的营业室。营业室内干净整洁，两位女营业员态度和蔼、服务热情。忽然一位穿邮政标志服的中年男子迎着我匆匆走来，远处就叫“周主席！”我怔住了，没有回答，因为这地方不会有人认识我。那男子径直走到我跟前，我这才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男子很激动，说：“营业员说是像你，还真是你！你到我们这儿来作甚？也不打个招呼？”

我说我已经退休，这次是参加省作协作家采风活动到榆林的。

他爽朗地一笑，说：“知道，知道，你退休的消息邮政报上登了。退休了事情少了，就多来我们这儿转转。”

我笑了。

他说：“来了好！不退休还难来我们这儿呢，就说么，咋说着就来了么。”

我问他：“你认识我？”

他说：“认识么，那年我和咱那个营业员一起疗休养到西安，你和我们座谈，给我们讲话，咱还一起照相来么！你忘了？”

我在单位担任工会主席12年，组织基层一线职工疗休养12年，每年都有几百名职工参加，眼前这位姓甚名谁，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说：“也是，也是，那么多人，想你也记不住。”

我问邮政所的人员和收入情况，他把麻黄镇的镇情也说了，还说他家在佳县，原来在佳县邮政局工作，去年组织把他调到麻黄镇上来了。

我说：“远了，照顾不上家，那就辛苦了。”

他说：“顾不上了，顾不上了，现在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收入，咋样把收入搞上去！”说着，又笑了。

“你是所长？”我忽然意识到他是邮政所的领导。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负责人，负点儿责任，干了半辈子了，没啥进步。”

我说：“不错，干得不错。”

他说：“完成今年任务没问题！现在都完成多一半了。”

这时，同行催我赶路，他却要我留下吃饭。我说我们要回榆林开会，他才不劝我了。

他拉着我的手，一直把我送到乘车的地方，临分手还叮嘱我注意身体。

车动了，我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向我招手。

我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一个陕北汉子，一个普通的邮政职工，把他的形象就这样留在了记忆中。现在我都后悔，当时没好意思问他的姓名。

我是2013年年底退休的。退休后，去过几个基层单位，也见过不少熟悉的人，只是几个陌生邮政职工的身影在我的眼前一直挥之不去。

那天，乘公交车去市里办事，刚挤进拥堵的车厢，就听见有人叫“周主席！”我低头一看，是位中年女性，瘦瘦的，很精神。她拉我坐在她的座位上。在我的记忆里，从没见过她，于是问她在哪里工作。她腼腆地一笑，说：“邮局么，你去过我们单位，夏天，送凉爽。”她好像在提示我，我还是想不起来，忙说：“不好意思啊！”她说：“没事儿，我们都认识你。”

一次，到家属院附近的邮政储蓄银行去汇款，因为下班时间就要到了，现金取不出来。值班的营业员硬是留下汇款单，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给了我。她叫我周主席，我也不认识她。

去年，我陪外地一个朋友去乾陵游览，在无字碑前照相的时候，一位年轻的女性和我打招呼，还向他的爱人介绍我，说：“这是我们省公司的周主席。”我问她是哪里的。她说是宝鸡的，休年休假带着一家人出来转来了。说着就从提兜里掏苹果给我们吃。

朋友羡慕我，说我人缘好，退休了，还有不认识的人这么热情。

我说，那是我们的职工好。

我说的是心里话，这些职工确实使我感动。遗憾的是，他们都知道“周主席”，我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主席”，多么熟悉又亲切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