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下的那些睡相

□秦延安

天上红彤彤的，地上白晃晃的，不仅花草萎靡不振，就连树木也耷拉着头。空气如太阳一样沉闷不动，不仅风跑得没影子，就连鸟儿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乘凉去了。街上的水泥路面泛着耀眼的白光，几乎没有行人，车也少得可怜。一切都被夏日的高温给桎梏住了，似乎昏昏欲睡。这种欲睡的状态，在城市里随处可见。

广场边绿树掩映的长椅上，一位赤着上身的中年男子，蜷着身子，将一条胳膊枕在脑后睡得正香。随着鼾声起伏，瘦削身子上的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一件白色的短袖胡乱搭在腰间。即使不远处一对情侣的大声说笑，以及一名小伙子用手机打游戏的声音，都没有干扰到他的睡眠。阳光穿过了树枝，让长椅变得滚烫，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熟睡。从他黝黑的肤色、粗糙的双手以及衣着来看，应该是一名进城务工者。也许因为昨晚过于劳累，他没有休息好。也许因为早上赶着出工，起得太早。为了不影响下午的工作，就在这广场的长椅上，将就着补一觉。这样的午睡，对于他来说，不仅是养精蓄锐，更是寄托着一家人的希望。

在这座城市里，总有那么一些人，起三更忙半夜的。环卫工人便是其中一员，他们如城市里的啼明鸟，总是在第一时间，用光鲜整洁的城市，迎接新的一天到来。街边僻静的角落里，靠墙就能睡着的肯定是环卫工人。身上鲜红的环卫服，如他们对这座城市的感情一样炙热，即使再热的天，都一丝不苟。无论什么时候，他们工作的区域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他们干着城市里最显眼的活计，却总是生活在最不惹人注意的地方。离工作区域不远的水泥台阶上、靠墙的一棵树下，稍有阴凉他们便心满意足。坐在扫帚上，两手搭膝便安然入睡。这样的小憩，对于他们来说，是那样的容易，只要停下来就可以入睡。

高温天气里，自行车、摩托车不仅是普通老百姓出行的最爱，也是最易爆胎和跑气的。虽然修车补胎的生意已没有以前那么红火，但在城市的背街巷里，依然有着那么几处救人于水火的修车摊。他们不仅修车，还兼顾卖水和饮料什么的。一把遮阳伞下，没有生意的修车师傅敞着衣襟，斜靠在一张躺椅上，扯着长长的鼾声，就连满是污垢的双手都没来得及洗一下。看似睡得深沉，若有生意来，他们就像惊醒的猎狗，立马跳起精神十足。

午饭过后的小餐馆里，已经收拾整洁。没有顾客的餐桌前，只有风扇嗡嗡的疲惫声。宽大的长条木凳拼在一起，便成一张硬板床，腰系的围裙折在一起便成枕头。一早上的忙碌，让店里的厨师和跑堂师傅满是困意，头一挨枕便酣然入睡。

还有拉货车上，窝在驾驶室里闭着眼犯困的司机。教室里，忙着备考的学生趴在桌前，打着盹。屋里的凉席上，奶奶一边给躺着的爱孙摇着蒲扇一边讲着久远的故事……

酷暑难耐的城市里，当我们在空调房里恣意地享受着现代文明带来的清凉时，是否想到高温下那些不同的睡相。一条长凳、一片草席、一张桌子，都是高温桑拿天里午间最珍贵的享受。正是因为有着这些五花八门的“中国式午睡”，我们的生活才变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