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菜园
程勇
前几天,我专门回到老家看望独居乡下的82岁奶奶。见到奶奶时,她正戴着草帽,身着碎花外衣,在屋前的菜园里忙活着。独自忙碌的样子,像绿油油菜园里的一朵惹人怜爱的花,绽放温暖又吐露静寂。
奶奶的菜园不大,却很精致。在菜园的田埂上,有一株藿香,快跟奶奶一般高了。我闻了闻,特别清新、怡神。奶奶说:“你小姑煮汤时,喜欢放几片藿香叶。”她拿起水壶,轻轻地给藿香洒水。随着水滴轻盈而下,奶奶那怜爱的神态,仿佛这株藿香就是千里之外的小姑。
给藿香浇完水,奶奶要给豇豆搭架。她戴好旧手套,用柴刀麻利地划开细竹,在每株豇豆旁边插上一根竹条,然后四根一组,用布条绑在一起。不一会儿工夫,菜园便呈现出立体感。长一点的枝蔓,奶奶轻轻地捏着,在竹条上缠上几圈,引导着它往竹条上爬。短一点的,像不听话的孩子,奶奶用花布条扎个蝴蝶结,将之固定在竹条上。豇豆粉白的小花,开在奶奶的手边。几只蜜蜂嗡嗡地飞舞着,路过豇豆花时,在奶奶绑着竹条上的蝴蝶结旁驻留一会儿,仿佛那是它们未曾见过的花。
趁着间隙,我问奶奶:“种这么多豆角吃得完吗?”“哪里吃得完。”顿了顿,奶奶又说,“你叔叔喜欢吃豆角馅儿包子,你二姑喜欢吃酸豆角。”可是,叔叔在南方工作,回家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回家也是步履匆匆的,不知他可曾吃上奶奶做的豆角馅儿包子。二姑远嫁河南,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在异乡生活的日子里,家乡酸豆角的滋味不知她是否忘却,至少奶奶还替她记着。
在菜园的一角,奶奶种了好多马齿‘苋。之前,她只知道这种野菜用作猪饲料。一次大姑回来说,城里人用晒干了的马齿苋做饺子馅儿,特别香。此后每年,奶奶都会在菜园边角处种上一些马齿苋,特意施上农家肥。等到马齿苋长得又大又鲜嫩时,奶奶赶紧拔掉,洗干净,晒干。一串串地挂起来的马齿苋,和奶奶一起等着大姑回来包饺子。
沿着菜园的外围,奶奶竖起了一圈竹篱笆,上面爬满了黄瓜秧。奶奶给我摘了根黄瓜,我轻轻拂掉上面的白色绒毛,一口咬下去,非常清脆。那水灵灵的感觉,瞬间惊醒味蕾和记忆。记得那年暑假回来,我给奶奶建议,“在菜园种些黄瓜,这样中午一觉醒来,出门顺手就能摘根黄瓜吃,多好。”自此之后,奶奶年年夏天都沿着竹篱笆种好多黄瓜。而我在那个暑假之后,已经好多个夏天没有回来过。
奶奶干了一会活儿后,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天地间明亮许多。尽管奶奶的衣服渐渐湿了,但她仍然埋头劳作,一丝不苟地施肥、浇水、松土,把菜园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静静。园子里,没有一根杂草,没有一处冗余。满目青绿,清新无比。
奶奶停了手里的活儿,人却闲不住,拍拍冬瓜、摸摸茄子,或者对着丝瓜自言自语说上几句,抑或摘掉落在圆白菜上的枯叶。我恍然觉得,奶奶不只是在种菜,而是把爱种在菜园。菜园里的每一样蔬菜上,都寄托着她对远方儿女浓浓的爱恋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