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暴风雪

·刑献舜·

临近黄昏时分，一场风雪来到了小镇的上空。

风雪在街道里来回窜着，撞到地面的青石板上，又打着旋儿飞扑在人们的脸上。街道上零星的几个人裹紧了衣裳急匆匆地走着，小镇迎来了立冬以来最冷的一个夜晚。

小镇因煤而生，坐落在塬上，塬下面山谷里是煤矿的厂区。一条长长的石板街串起来几十家店铺，经营着日杂百货小吃饭馆。退休矿工老陈和老伴儿秦香在长街上开了一家面馆。长街在面馆的门前拐过一个弯，又经过长长的下坡路，连上了外面的公路。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风雪！这雪是越下越大。”老陈想起美兰该放学了。美兰是个9岁的小女孩，是老两口的邻居，父母是矿上的工人。因为经常要倒班顾不上照顾美兰，放学后就托付给老陈两口子照顾。美兰聪明伶俐，老两口儿很喜欢这个孩子。

等接完美兰回到面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飘落的雪花也愈发稠密起来。进了屋，秦香一边怕打美兰身上的雪一边说着：“看把娃冻得，我给娃下面吃。”秦香说着便去擀面。被雪打湿的一绺发际还贴在美兰冻红了的小脸蛋上。

秦香开始擀面。大方桌上放着一块质地坚实匀称的枣木面案，细长的擀面杖光溜溜的，在秦香的手上来回旋转着。一会儿的功夫，一张薄厚均匀的面饼摊在面案上，秦香麻溜地把面饼叠成五层，手起，刀落，一根根面条在锋利的刀锋下定了型。门口的炉火上架着锅，锅里的热水翻腾。面条下到锅里，被风裹挟着的雪花也过来凑热闹，还没等飘到锅里就在腾起的热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远处，运煤火车的一声长鸣，撕裂了山谷夜空的沉寂。路面开始结冰，偶尔经过街道的汽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小心翼翼地行进着。今晚面馆的生意很冷淡，吃罢晚饭，美兰在门口的空地上玩雪，秦香开始收拾炉火。

“天儿冷，晚上也没人吃饭，咱把火熄了吧。”秦香说。

“再烧一炉火，等着美兰的爸妈下班了把美兰接回家，咱们再关门打烊。”

说罢，老陈坐在椅子上开始听戏。

唱戏机里正放着秦腔《四郎探母》：“既忍心作永别不该回还，十五年娘念儿苦海无岸，今夜晚又掀起万丈波澜……。”秦腔的声音在面馆里回荡，又飘到街道上，传出去很远。

“咕咚咚…”几声闷响，从街道长长的下坡路上传来。

在外面玩耍的美兰急急忙忙跑进来，大声喊着：“爷爷，奶奶，快，快，有辆车掉到沟里了。”

老陈腾地站了起来。

“这糟糕的天气！”他边说边往外走。

秦香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外面的风刮得正凶，雪花顺着脖领子往里面钻。老陈刚走出店铺不远，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看见拐弯下坡的沟里有汽车的灯光。

“快去瞧瞧。”后面的秦香催促着老陈。

老陈顾不上湿滑下了山坡。看到一辆车翻到了沟里，四轮朝天，透过车窗还看见了一个人困在里面。老陈拍打着玻璃，听到里面的人痛苦地喊叫着……

老陈朝着上面喊道：“美兰，美兰，快和奶奶一起下来，有人被困到车里了。”

美兰拿着手电照明，老陈和老伴儿一起拉车门。车门因为翻滚变形拉不开，老两口儿急出一身汗。老陈寻思着准备找东西砸开车窗，可伸手一抓，全是湿漉漉的雪和土，美兰喊着“爷爷，我回去叫人帮忙。”说着便爬上沟坡，紧接着跑了起来。

听到车窗里面的人不再喊叫，老陈再也不敢贸然行动，掏出电话报了警。

天气寒冷，很多店铺已经关门。可听到美兰的呼喊声，周围的邻居们出来了，急忙跑下山坡帮忙。

漆黑寒冷的山谷里，积雪已经很深了，漫天的雪花让人睁不开眼，帮忙的人拿来了撬杠、棍棒、铁锤……大家终于把人从车里救了出来。很快警车来了，带着伤者驶向医院……

老陈招呼帮忙的人们：“大伙赶紧到面馆暖和一下。”

秦香把面馆门口的炉火烧得更大了，给每人舀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人们围着炉火取暖交谈着。

“今晚的风雪可真大！”

“多亏美兰发现出事了！”

“幸好老陈报警及时，要不那个受伤的司机怕是要出大事的。这么冷的天，老陈可真是个热心肠。”

“嗨，当年老陈还在后山水库里救过两个溺水的人呢！”

邻居们逐渐散去了，街道又恢复了夜晚本来的宁静。

面馆里剩下美兰、老陈和秦香了。美兰说道：“爷爷奶奶，刚才救人的时候，风雪真大。我站在雪地里看着大家一起帮忙，咋一点也没感觉到冷。”

秦香说道：“傻丫头，那是你着急救人，心热着呢！”

三个人都笑了，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地落着，风把炉膛里的火苗吹得正旺。　（运销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