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又是一年橘红时
□周礼
在我家的庭院前,有一片橘林,大致有二、三十棵,每一棵都形如一把大伞,一年四季苍翠欲滴。每天早晨一打开门,一帘幽绿便映入眼帘,令人赏心悦目,无比畅快。
小时候,每逢春天来临,我就蹲在院中的坝子里,看父亲给橘林锄草、松土、施肥。父亲像爱护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生怕不注意锄头一歪,划到树根,影响挂果。在父亲的细心呵护下,橘子树长得枝繁叶茂。
到了夏天,橘子树的枝头露出了小小的花蕾,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花团锦簇,白花花的一片,不禁让人想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象。一朵朵的小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弥漫四周,站在家中任何一个角落皆感到香气扑鼻。自从橘子树开了花,我就日日守在树下,看花儿由盛到衰;看片片花瓣随风摇曳,飘落树下;看满地落红辗成泥土;看枝头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青果探出枝头。
盼呀盼!望呀望!等待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还不等橘子全红,我就迫不及待地寻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偷摘一两个解解馋。那年月农民的日子不好过,缺吃少穿,能有酸酸的橘子吃,胜过人间许多美味,也觉得很幸福。
渐渐地,橘子开始红了,先是向阳的枝头冒出几个青中带黄的,慢慢地所有的橘子都被带动起来,从深绿变成浅绿、橘黄、嫣红,最后完全脱下绿装,换上喜庆的红装,像一个个小红灯笼似的挂满了枝头。绿丛中的红色是那么的扎眼,我常常眼巴巴的望着直流口水。橘子全部成熟时,母亲便看得紧了,连飞鸟都无法靠近,母亲手里的竹篙整日摔得哗哗直响,让人望而生畏。但我还是时常忍不住,爬上树去偷摘,被母亲发现后,她便拿着手里的竹篙,沿着长满枯草的田埂追赶,为了偷食橘子,我不知挨了母亲多少责骂,屁股上不知留下了多少条青痕。
橘子全被摘下后,父亲便一担担地挑到集市上去卖,那时候家里贫穷,家里的经济来源除了母亲从“鸡屁股”中抠出来的外,就靠这片橘子林买油买盐,补贴家用。父亲变卖了橘子,总忘不了给我买些糖果。每次父亲去了集市,我都早早地守候在村口,等父亲挑着空箩筐回来,然后牵着父亲厚实而长满老茧的手,嘴里嚼着香甜的糖果,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摘一个吃吧,你小时候最爱吃了。”父亲亲切地说。我顺手摘了一个,用手掰开,取出一瓣晶莹剔透的果肉放在嘴中,感觉酸酸的,而且肉质有些粗糙。我惊讶地问父亲:“这橘子的味怎么变了,远远不及当年的甜润。”父亲笑着说:“橘子没变,是生活变了。”我体会着父亲那意味深长的话语。
如今橘子又红了,母亲的竹篙早已不见了踪影,父亲的箩筐也腐烂得不能再装任何东西。站在橘树下,我深深地追忆着当年那种快乐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