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饭后，她突然心血来潮，非要骑自行车到马路上兜兜风，散散心。她才瞧不起那些女伴们呢，上街是为了打量小伙子，或让小伙子打量她。不，她王华昂头挺胸，旁若无人。正因为这样，“咚”！王华把一位带眼镜的男青年撞伤了。她本来想溜，可又觉得不忍心，这还算个人吗？她只好把他搀扶到职工医院。
挂号，找大夫。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还守在急诊室的病床前。“咦”，灯光下，她忽然发现这小伙子长得挺“帅”呀！我刚才怎么都没注意到？她入迷了，陶醉了，眼珠子不离小伙的脸，直看了个够。他叫什么名字？要替他在病历上签名呀！这时她发现地上掉了一个工作证，拣起来打开一瞧：“噢，我当是谁，原来是他？”
伤者名叫岳帆，是王华他们厂行政科的干部，在这个厂里，姑娘们一直把他作为找对象的标准人物。他为人正派，话语不多，见人态度和蔼又写一手好字，领导和周围同志都喜欢他。
小伙住院了。从此，王华常来看他，有时提一兜苹果，有时端一碗馄饨。左一个“岳师傅对不起”右一个“岳师傅请原谅”，说得岳帆怪不好意思的。一天、两天、十天过去了，他们的关系急速发展。岳帆出院了，他俩先秘密约会，很快就走向了公开化。后来，王华发现岳帆有时唉声叹气，问他怎么啦？他只是闷着头不回答。刚开始王华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后来才弄明白。原来岳帆的心思是渴望返回生产第一线，具体地说，是到锻压车间去当一名锻工，因为厂里锻工正缺人。他说干四化就应该拿出行动来，那才叫八十年代的青年人！为什么行政科里几个人的工作量，组织上非要找十几个人来干不行！她笑了，口里不说心里想，你骗谁？当我不知道？谁不懂得坐办公室舒服!有些人寻缝钻眼都挤不进去，你到打起官腔来了，是不是拿这一招考验我？那就心照不宣吧。她妩媚地一笑，对他说：“我也想到更艰苦的岗位上去。厂里搬运工正缺人，我不想当炉前化验工了，去干搬运……”
他突然眼睛发亮，若有所悟地望着她。王华太幸福了。她还未曾见过岳帆对自已这样倾慕的眼神，她等待着他的拥抱。
他亲切地向她靠近了一点，动情地拿出一份调令单。王华一看，果然是调往“锻压车间”。她蓦的一下两眼发黑，用几乎乞求的口气说： “但愿你是和我开玩笑，开玩笑！”
“谁与你开玩笑！我本来就是以工代干，从车间来的，再回到车间去，有什么不可？”
“我不听你的大道理，岳帆同志，我讲的是实际利益！再说，凭你一个人，机构就精简了！生产就上去了！你……你逞什么能！”说完，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不辞而别了。
他傻了眼，忽一下站起身，往前追了几步，可是转念一想，他坚决地收住了脚步，只是怔怔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马养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