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晓珊
编者按:本篇小说的作者系西安制药厂青年女工,五年前因工负伤,失去了右臂。她有张海迪一样的精神,一直在勇敢地生活,努力地工作。这篇小说是她用左手写的。
傍晚,她沿着绿荫小道来找他。
她要告诉他,她不能履行自己的许诺。他必须再等她三年,才能结婚。
是的,她这么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他已经老老实实地等了她三年,让她学完了电大单科班全部课程。如今都二十四、五了,她又要上全科,一上又是三年,他能再等吗?
三年前,她和他一起招工回城。一天下午,她在做试验,技术员让她把百分之八十五的浓硫酸稀释为百分之十五。她想呀,算呀,纸上画满了加减乘除。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傍晚,也是在这条绿荫小道上,他们兴致勃勃地谈工作、谈师傅。可想起下午的事情,她不做声了。
“怎么了?”他问她。
“我的知识太贫乏了,想报考电大单科班。”她说。
他沉吟片刻,同意了。
她希望他和她一起学习,可他说: “烧锅炉,我这点文化够用了。”她嗔怪他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学习。他嘿嘿一笑:“咱俩能出息一个,就天好地好了。你学,我当后勤部长……”
他的确是个好后勤。她桌上的台灯是他装的,她放书的柜子是他做的。刮风下雨,他总在教室外边接她。每月发工资,他都要为她添置一样东西:文具盒、参考书、计算器……她病了,他买来收录机,帮她补课。他只有一个要求:“不爱有了知识蹬了他。单科一毕业就结婚。”她向他盟了誓。
如今,她以优异的成绩从单科毕业了。当她高兴地接过毕业证书时,她的心突然空虚起来。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棵稚嫩的小草,于是,新的决心,新的追求,诞生以一瞬间……
她考上了电大全科班,他还能象上次一样,再等三年吗?如果,他执意不肯,她该怎么办呢?
推开门,墙壁雪白雪白的,大衣柜、五斗橱、双人床,油漆得光亮照人,各自摆在恰当的位置。如果玻璃窗上再贴上两个大红喜字,就是标准的新房了。
“糟糕,他都准备好了!”她心里又添了一层忧愁。
他不在屋,桌上有封未发出的信,是给她的。
“娟:我们厂买了一台新式锅炉,必须有更多的知识,才能掌握……我已经领到了《刊授大学》学生证,学期三年。娟子,把我们的婚期推迟一下,好吗?……”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信紧贴在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