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应超
老于头打破回回二两的惯例,向我要过四两白干,“吱——儿,吱——儿”,两口,呷了足有大半。
我诧异地打量着他,心想:八成是在家里赌了气。于是,搭讪若问:“大伯,有不顺心的事吗?”
“没!”他瞅着我憋出一个字来。接着“吱——儿”一声,递过了空荡荡的酒碗:“再续二两!”
“大伯,改口再过滤吧。”我见他喝得过猛,笑着劝道。
“咋?怕我赊帐咋的?”他瞪起了微红的双眼。
我只好打开酒坛。唉,这老爷子,平日是个少言寡语的“闷葫芦”,今儿个说不定要用酒浇出一肚子话来哩。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吱一—儿”一声,葫芦塞儿打开了:“小李啊,你,你听说过没,人家编、编造我是个难侍候的老爷子?”
“没,没听说过。”我矢口否认。其实,他儿媳妇在小铺前编造他的那话,早在我耳朵里磨起了茧子。不过,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儿子又是厂里的副厂长,不好照直说喀。
真、真的?我就不信!谁不知道,这小铺是她的宣传站!”老头儿乜斜着眼,冲着我红脖涨脸地嚷起来,“哼!她编造我,就不兴我回敬她!咋的话?说我嫌点心碜牙,哼!羞先人哩,也没闻闻那没掏钱的货,是个啥味气!表面上人头嘴脸的,背地里……,唔,再、再来二两!”
“这……”见老头子已经酩酊,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幸亏一群工人下班走进了小铺。一位年近六旬的老铸工,上前来打圆场:“我说于师,少喝点吧!儿子是个领导,你胡说浪片的,啥影响嘛!”“影、影响?今儿个报上有一段,那才叫有影响哩!看见咧没?今春的任务提前完,哈!把去年的产值都拉上咧!我虽说退了休,啥不知道?哼!用陈年饭给脸上贴金哩!……”
“走吧于师,少说醉话!”那位老铸工拽住了老于头的右臂膀。
“我,我没醉!”老于头甩开他,踉踉跄跄地向铺外走去,嘴里依旧在嚷,“哼!我难侍候,不知谁、谁难侍候!又受贿,又吹牛。呸!我回乡里住、住去。”
小铺前,引起一阵阵哄笑。望着老于头的背影,我不禁想起“酒后失真言”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