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乾坤
改革的热浪一来,规章制度也走了红运——愈来愈全,愈来愈细,也愈来愈受到时人的崇尚。规章可蹈,制度可循,当然是善哉又善哉了。于是白纸黑字,或铅印,或油印,或手书,便立了起来。群众迎着朝霞仔细瞧:嗬!巨细包容,天衣元缝,不偏不倚,极是公允,阿弥陀佛!
不过执行起来,事情有时却变异了。制度上虽写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一旦被折扣打入,就很可能演变成“法看谁犯哩,事看谁办哩”,远近亲疏有别,效果也大大不同。“花花太岁”为所欲为,“州县衙门”却视而不见。谁知众目睽睽,于是有头脸的人便出来搪塞:“下不为例嘛!”处于此种环境下的规章制度,便被芸芸众生讥之为红苕——生的硬,熟的软。对生疏者,它硬得凛然不可侵犯;对亲爱者,却又软得满脸笑咪咪。其实,规章制度本身又有何罪呢?
咦!折扣竟有如此神通?!
君不见,折扣一打,多的可以变少,少的也可以增多;无的可以化有,有的也能化无。结果,只有老实巴交的小民百姓成了“套中人”;而“一杯清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劳心者,则是优哉游哉,有的还大肥私门。
不信么?且顺便拈来两例:某单位对迟到一次的工人,就罚了数十元的款;甘肃窑街矿务局的局、矿两级头头,严重侵占工人奖金,所得奖金竟是工人的八至十六倍!
象这样折扣来折扣去,某些管人的人自然能大展经纶了:对下级,天机云锦用在我,可以谋财固位;对上司,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可做近水楼台。而一旦如是,其官运大抵也能亨通。我猜其中的奥秘,除管人的人“天生丽质难自弃”外,管官的官随之打制度上的折扣,恐怕也是重要原因。
从档案袋中折扣开去,从碰杯声中折扣开去,从颂歌盈盈中折扣开去,从庄严的会议上折扣开去……力之所至,奇效立见,真是剪裁妙处非刀尺了。
折扣,折扣,寥寥两字,掩盖了多少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