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长山
为组稿事,仲秋入商洛。
夜宿“秦镜楼”旁的友人家中。吃喝畅谈直至深夜,却于枕上难寐,细听床头有蟋蟀叫秋,感到从未有过的透心的清静。远处有犬声传来,隐隐约约,如在瓮中,直觉那“吠声如豹”或当如是。又想起卧榻之侧的“秦镜楼”,飞檐斗拱,古色古香,庭院寂寂,秋草萋萋,垂柳依依,都市里笼在心头的纷绕,似被一洗而空,空到冷寂和枕上不来屑许睡意。
友人告我,百多年前,往来于丹江之上的船家,晚上就在此地歇脚,美酒好菜,饱餐一顿,继而乐之于花鼓戏、汉调二簧的悠悠弦歌之中,乐则大笑,悲则大叫,而后酣然入黑甜乡。试想这一饱一乐一睡,自会恢复了浑身的蛮力,重新搏斗于风口浪尖,浩歌于清流山间。而如今,我或睡在某个船工的位置上,但却患了文明人的文明病,体乏脑乱,遐想不止。久已不听的公鸡叫鸣声四起,又想起平川的家乡,夜露打湿的原野上,挂一钩月亮。朦朦胧胧,不知何时睡去。
晨起,徘徊于丹江桥头,吸一口带青草气的空气,那肺叶似在嘎嘎作响中张开,伸一下手臂,似觉灵活健壮于往日。看青山濛濛,江水浩浩,静穆之气浴满心头,空朗之感廊净胸中。虽没有桅樯如林,山货云集,号子声声,但也能想见那水上飘泊的人们,他们的豪迈,不羁、粗犷,与自然一色的原始野性。于是,又想起平川上我的祖先的春种秋收,少几份冒险的因子,多几份厚重实诚。啊,我的血管里流的是我祖先的血吗!?而在都市里,哪会有昨夜与今晨的如此心境!?
“秦镜楼”是“船帮会馆”的一座戏楼,在丹凤县城南的丹江北岸。友人久居此地,掌故熟若家珍,文思如泉涌,似得此地之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