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建斌
杨慕时常常微笑着。
作为陕西广播电视设备厂销售部经理，祖父坟上的芳草昭示着他，和气生财；刘少奇的《论修养》滋养过他的骨血；现代经商思想铸造着他的灵魂，用户至上！
今天，他象拉小提琴似的歪着脖子夹着电话，手里批着字，用面部表情和简短的词语打发着办公室内外的人们，“如意”彩电声名远播，这便使他更加忙碌。他要明察所有销售帐目的来龙去脉，审查上报各种销售活动的费用与支付方式，审批六部一室递上来的各类报告，并对外来上上下下的众多条子做大量的解释，处理工作，他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有价值的信息及时地反馈于厂长，以做出应变的措施……
明天，他将戴着太阳镜，穿着风衣，一提着皮包，去走访用户，调研市场，参加国内同行各类大型会议，协助厂长们进行外事活动，为工厂的前途运筹帷幄……
望着他洒脱地处理业务，又似“华威先生”风度翩翩满天飞的时候，我的脑海怎么也挥不去他那轻松自如，充满自信的微笑。
今年元月，当马新厂长那厚实的手重重压在这位长不满五尺的汉子肩上时，就标志着陕广厂销售系统将要走向和谐，而和谐就是美。
今年入冬，很少雨雪，整日价刮着干酷的风。催货、要帐的新老用户黑压压涌满了会议室。杨慕时笑呵呵地点燃了自己，真乃冬天里的一把火。他敞彻肺腑地讲外汇的拮据，散件的残缺，显像管的不足，海关税的加高，部属计划的紧张，不正之风的关卡，再讲我们销售计划的艰难实施……整个上午，忿忿的人们只有一根根地抽烟，烟雾笼罩的房子里只有杨慕时杜鹃啼血般的声音。渐渐地，风止了，雾散了，冰河消融。一股活水清涔涔地涌动了。当杨慕时讲到他为合同早日兑现将要采取的种种努力以及厂里还将采取有力措施，以维护我们秦晋之好时，这些商品领域的弄潮儿竟激动地鼓起掌来，杨慕时峰回路转地达到了自我境界，把自己推销了出去，用户们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重新修订合同，了结多年来经济方面遗留问题以及情感上的纠葛。
杨慕时是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今年一至六月份签订合同350份，执行合同341份，履约率达97%，这是建厂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但杨慕时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销售人员的思想和业务素质日益困忧着他。在一次会议上，他就心平气和地说：“我不会给人发脾气，我也不苛求同志们永远的出色，一两次错误，我不责怪大家；但重复地错下去，那我们只有分手了”。语气轻松，但每个人的心霍地都吊了起来。旋即，杨慕时又面带笑容地同大伙进行着心灵的对白，永无做大报告，发指令之架势，他就是这个德性，却起到了一字千钧的效果。随之，他便从思想到业务严格地考核他的大小头目，大小头目更严格地考查他们的职员。在本厂第一次优化组合人事改革中，销售部的编外人员全厂首屈一指，这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但销售部这一工作进行得出人意料地顺利，没有人找他的麻烦，情感上的钦佩使人们不敢对老杨有半句亵渎之语。不适合销售工作的同志寻找新的位置，寻求事业上新的突破口去了。留下来的同志们，南征北战，以一当十，各有建树，圆满地完成了浩繁的销售任务。
完成这浩繁的销售任务，使每个人的工作都走向程序化，规范化，使每个人都变成重要的齿轮，皆得力于杨慕时的“销售部工作流程图”系列产品，目前，他又准备着手编一本对销售工作更有实用价值的册子，并将微机运用于销售工作，推行现代化管理，力争本厂销售系统质量、技术、服务达一流水平。
也难怪，这位二十年前就以革新“台式投影仪”而荣获全国土设备展览会一等奖的汉子，这位创造“不等矩螺纹加工新方法”的汉子，微笑归微笑，却始终的雄心勃勃。
他从学徒起家，历任厂内五个科室的负责人，乃至成了大型企业的销售部经理，走过了一条艰难的自学之路。这位“列兵将军”有三个文件袋，里面装着他参加过的各式各样进修、培训等毕业证或结业证，大大小小的各类会员证、荣誉证，还有他所撰写的一篇篇发表的或来发表的科技论文、改革咨询材料。翻开这些，我就仿佛望见悬崖峭壁之上顽强的攀登着，这位攀登者，销售部经理的责任，使他畅晓了信息论、系统学、控制论和商业美学，从而奋力开拓，省电子工业质量管理协会理事的身份，使他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不能出现差错。
今年初，当他去黄河、海燕厂参观取经时，毕恭毕敬。今年底，当对方刮目相待于他，提出要来如意厂销售部学习时，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什么，都是从你们那里学来的嘛！”
他的办公室每日人流如潮，难有我这采访者的插足之地，他和三个聋哑青年热烈地比划着，笔谈着，更令人插不上话。他把电话从脖子左边移到右边夹住，也顺手给我笔谈了一句：“请晚上到我家谝。”
风清月白之时，我到他家去，他正对着一大碗面条狼吞虎咽，对面的小伙子倒吃得文文气气。老杨一拨拉筷头：“这是咱厂刚分来的大学生”。大学生咽下一口饭，说：“是我下班两小时后，才把这个“失去自由”的可怜人从浓缩的人群中救驾出来的”。老杨坦然一笑：“所以，我请你吃面条”！
老杨的儿女留在故乡北京上班了，他的妻子也出差在外，家里一片狼籍。一台彩电就放在地上一个老式茶几上，落满尘土；电话机就置于一只未洗的菜碗上……
电话铃响了，又是个长途，接电话时，我一览他的书橱，他杂家的风度决定了他的博学多识，书橱里满是一些科学方面的书籍，旁边一转盘名贵舞曲和流行歌曲的磁带，又使我想起杨慕时风流倜傥的翩跹舞姿，他和用户跳的是热情奔放的迪斯科，和同志们跳春光融融的交谊舞，偶尔也和上流社会来几回高深莫测的挥戈，华尔滋……当他高捧着八八年如意彩电全国评比一等奖第一名的金灿灿的大奖杯，在镁光灯下，神采飞扬地象获百花奖的男影星的时候，收看《新闻联播》的陕广厂三千职工和如意电视机的用户们，精神怎能不亢奋？对这个有着中华民族优良血液，而又充满了商品经济细胞的人，该怎样探索他的精神源泉啊！
言归正传后，慢慢地，他寓论断于叙述地给我讲党支书张志庭的故事：年近六旬的张书记怎样每日骑着自行车往返四十余里早上班、晚下班地辛勤工作，怎样字斟句酌地起草一份份文件、制度并严加落实，怎样遇到棘手煎熬之事，临危不惧，挺身而出；怎样严厉地要求同志们出污泥而不染……
“谈谈你自己吧！”
“谈什么呢，出头露面风光的事都是我的，而那些极琐碎而繁重以至得罪人的事却被张书记全包去了，想起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更何况，若没有改革，没有主管副厂张海南的具体指挥和上上下下的齐心协力，我杨慕时也是寸步难行的！”
说罢，又是一个微笑。
他的微笑，反倒使我的思想难理出个头绪来，该怎样地全方位、多角度地去理解他呢，我没有把握，因为我思想和知识的阵势始终不能与他对垒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