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秋
在我的朋友群里,主意不稠者居多,而没有主意者极少,在没有主意的的朋友里,谢桂莲可以说是个“冠军”。因为我和他的丈夫数十年来过从甚密,故尔对她熟悉得很,于是便得出了她“冠军”的结论。
有一年,我到她家作客,为上午吃什么饭的事,她前后向丈夫“请示”了三遍。第一遍,她用嘮嘴的办法把他“调”了出去,问如何个招待法。停了一会,她又进来了,对他说:“林兄爱喝西凤,我到街上买酒去。”他笑了,她才轻盈地走去。停了一会,她推门而进,既是对丈夫也是对我:“招待客人兴吃米饭,可我知道林兄爱吃面条,你说,做啥好?”直到我们俩最后点了饭名,她才放心地进了厨房。又有一年,她孩子高中毕了业,是复习、是参军还是待业,她和丈夫拿不定主意,就写信征求我的意见。我根据孩子的具体情况,劝参军,她同意了。隔了好久,又来信说,孩字的文科课学得好,还是继续复习为好。我觉得有道理,就回复了她。谁知,几个月后,我到她家,竟发现孩子在一家食品店上班。问她,她才说:“想来想去,还是叫娃待业好。”我一听,笑了,说她是个没主意的人。谁知她却说:“我一个女人家,要哪多主意干啥?”
谁知,这个前商洛地区西安物资购销公司女会计,在有些事上,却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她服务的这家公司经理,善逢迎,颇得上峰欢心。可是,去年春我到她家作客时,她冷不丁说她要检举他,因为他大搞贪污。我劝她慎重从事。她丈夫也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她一听,生了气:“我是会计,难道不知道底细?”最后,她同意进一步把事实搞清,但检举的主意是坚决的。我清楚地看见,她的嘴有些眵嗦,连脸带脖子都红了。对这位从来没有主意的贤妻良母式的女人,今天使我大吃一惊。
公司里很快有人知道她和经理作对了,出自各人的立场,有人鼓励,有人好言相劝,有人恶语讽刺,更有人给她施加压力。围绕的都是她的“饭碗”问题。她是个借调人员,对于这些,她有她的主意。对好意的同志们,她回答:“谁不想把手里的饭碗端牢点,可为了国家利益,我豁出这饭碗不端了。”而对于施加压力者,则是钢镚子般的语言:“哪怕明天早上解聘,我也要和胡作非为的人较量。”就这样,果不出所料,不多长时间,“饭碗”被砸,她把东西一收拾,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月后的一天晚上,她坐在丈夫的对面:“你今晚上给我帮个忙。”“啥忙?”丈夫问。“写个检举信”
“检举信?”“是检举信,我和你结婚二十多年,从未请你给我写过什么。这个信不比平常,我的文字功夫差,急忙交代不清楚。”丈夫是个细心人,再次劝她慎重,可她一听,就把提斗打开,倒出一大堆发票的复印件和其它证据。一看到这些,丈夫眼圈红了,急忙拉住她的手:“桂莲,我真没想到,为了国家你甘愿被辞退,这种精神,我学,你的检举材料我帮你写。”夜深了,当丈夫在案头执笔飞走时,灶房里炉火正红,桂莲正在忙碌。原来,她给他在摊油饼。她知道他最爱吃油饼,因为近半月来她太忙碌,竟忘了给他摊爱吃的东西了。今夜,她下决心要好好慰劳一下他。
没有主意的女人,终于办了一件有主意的大事。今年的十月十五日,中共商洛地区纪检委,给她写了这样一封信:“……根据你的举报,经过一年来的内查外调,现已查结,刘俊哲在任职期间贪污公款9581元,私倒钢材牟利1340元,偷税漏税14870.95元,倒卖计划内钢材、纯碱非法收入6384.86元。刘已被开除党籍,检察机关已经起诉,正在审理中。”信中还热情地说:“事实证明,你举报的材料,对我们查清刘的问题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对此,我们表示感谢、”她接到信后,先是激动得哭了,哭了后又笑了。她笑自己的主意正,笑自己偿了一桩夙愿。就在她正笑时,我又一次到了她家。于是,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要写她的念头,同时也想到把文章的题目定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