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波
在夹缝里看看征婚启事,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可以看出许多人情世态来,可以称出自己究竟还值几文钱,不至于使自己傻乎乎地沉浸在“知识就是力量”的虚妄之中,况且我既无可能成为“征”者,也不可能成为“应征”者,这就更多了一分隔岸观火的超脱和散漫。偶尔也会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自私,仿佛劫后余生的人们,暗暗庆幸自己福星高照。
征婚者是各有各的打算的,但在这种种不同之中,女性征婚者却有一条是大略相同的,那就是要求男方有市中心煤卫婚房。结婚要房那是无可厚非的,不然极有可能伤风感冒。要“煤”也是正常的,因为要吃。要“卫”也是正常的,因为要拉。要市中心呢,那是要玩,自然也牵涉到儿女将来读一个好学校之类的原因。女人的心要比男人的细,由此“市中心煤卫婚房”即可见其一斑。
“爱情至上”作为一面曾经身价百倍的旗帜已经千孔百疮。如果一个有市中心煤卫婚房的要人扛着它,那还不失附庸风雅;如果一个没有市中心煤卫婚房的男人竟然扛着它,那就是现代堂吉诃德,要令所有待字闺中碧玉闺秀透心凉了。“爱情至上”无疑是一面男女交合的最辉煌的大旗,但在直面人生的女人看来,这是一个骗局,这是一个陷阱,说得恶毒一点,那是男人在“拉大旗作虎皮”。
女人的这个现实而又合理的要求除了使极少数拥有市中心煤卫婚房的男人身价百倍之外,把绝大多数的有情郎逼上了绝路。他们想爱,却把爱的船头触在了“市中心煤卫婚房”的暗礁上,樯倾楫摧,沧海茫茫,只得回头是岸,弃船而走。在这个凄凉入骨的时候,男人方才沉重地读懂了苏东坡的名句:“多情却被无情恼。”
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理想。中国的女人曾经要求男人是一个革命者,曾经要求男人是一个活雷锋,曾经要求是一个“三代红”,曾经要求男人是一个陈景润,曾经要求男人是一个乔厂长,曾经要求男人是一个“万宝路”,现在终于千变万化到要求男人是一个“市中心煤卫婚房”了。中国的女人往往不是嫁给一个男人,而是嫁给一种要求,一种由男人制造的“冤假错案”。她们在“后人复哀后人”的婚姻状况成为男人的一种牺牲的同时,也把无能的男人推到了悬崖之上。
这是一条时代的抛物线,什么是它的起点?什么是它的终点?在物质几乎将要彻底淹没精神的时候,“市中心煤卫婚房”是一个溺水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