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
一切的一切,都应归罪于那位不知在哪家报纸混饭吃的半吊子的摄影记者。其实,他完全有时间再从容一些,甚或给我来一张光彩照人的大特写。不知是这位老兄立功心切,还是这镜头确乎是百年不遇了,等到省报在头版显要位置刊出,本人的的尊容就象国画中的大写意,横看竖看都在似与不似之间了。
结果,我便吃尽了这似与不似的苦头。
先是党委书记传唤。老头子一脸慈祥,上上下下地品味了我一遍。在我忍无可忍决定是不是一走了之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开了口:“听大家说,省报上登的那幅照片是你,是真的吗?”
我耐了耐性子,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哇——”老头子挥了挥手,大度而文雅,“这可是件大事情,是我们厂的光荣啊!小张同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当时,当时没顾上想什么。”我期期艾艾地答,想尽量表现出自己的幼稚和天真,当领导的似乎都喜欢这个。其实,我想说的是,那落水者是位姑娘,要是跟我一样的大小伙子,八成就没那幅“大写意”了。
果然,我的不开窍使老头子兴趣大增,笃笃地敲着桌面开导道:“这怎么能行呢?危急关头,总要想些什么的。当然了,也不能无限拔高,实事求是地讲嘛……”
我明白了老头子的暗示。当时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开动脑筋,提炼几句让领导欣慰的话。
谁知,这情绪仅维持了几秒钟。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一眼望见那轮明晃晃的太阳,竟使我手足无措,头也跟着晕眩起来。想想刚才那一幕,觉得实在没有多大意思。等有人围上来问起那幅照片,心里头已着实涌出了许多厌烦,便糊里糊涂地回答:“肯定是搞错了,我怎么会去救人呢?”
说完,憨憨地望定诸位,直到他们露出满意的神色。
此后,在一个同样明晃晃的中午,党委书记又一次召见了我。谈些什么,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老头子用很严肃的口吻警告我:不要欺骗组织云云……
另外,只记得我说了一句:我想成为英雄。
真见鬼!我想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