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超耘
游览了浙江萧山的湘湖,使我生出无限的感慨。湘湖大极了,也美极了。说大,周遭八十余里,比杭州的西湖要大好几倍;说美,风流无比,秀色可人。它的形状如一倒卧葫芦,上下二湖间一水相联,成为湖中的河。上湖波光如镜的水面,矗立着两座突兀而起的山峰,犹如水晶盘中的两只青螺;下湖北岸,山峦起伏,桃柳夹堤,把倩影倒映入一碧无际的水中,层次分明。然而令我困惑不解的是,如此美丽的风景区,游览者除当地人外,外地却寥寥无多。我问当地朋友,他们说:地以人名。湘湖虽美,因无名人、文人去捧,故尔“养在深闺人未识。”
朋友的话有理。中国的许多名胜,之所以能够扬名于世,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沾了文人、名人的光。杭州西子湖,美则美矣,如若不是苏轼、白居易两大名诗人在此留下“横一长虹,纵一长虹”的苏白二堤和“赖有岳于双少保”,恐怕今天和湘湖落得一个命运。相反的,许多名声颇大的胜地,其美却实在尔尔。陕西兴平的马嵬坡,就那么寻常土塬一道,只因埋着“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玉环贵妃,才使中外游人流连忘返。江西湖口的石钟山,实在没有什么看头,就因东坡先生写了一篇脍炙人口的《石钟山记》,便一下鹊声四起,天下闻名。
说起来也是命运之使然。一个地方,一个湖,一座楼,能否与名人文人结缘,客观上有诸多偶然因素,非人力所能为之。安徽泾县的桃花潭,本系一普通乡塘,因为当地员外汪仑送大诗人李白过此,太白先生留下了“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仑送我情”的诗句,遂使一下子“竖子成名”。江苏徐州的燕子楼,实乃一寻常楼阁,并无出奇之处,只因名妓关盼盼在此寡居,后又有白乐天、辛弃疾等大文人的留诗,便从此身价百倍。这些都是机遇的造就,别的哪怕是比桃花潭、燕子楼美十倍的什么潭什么楼,说啥也是不能成为名潭名楼的。但是,纵观国内诸多名胜,并非机遇青睐它们,却是人力所为的结果。譬如山西永济的鹳雀楼,本和名人、文人无缘,一个只做过县尉的王之涣来蒲州,当地人便怂恿他去登临,因他能诗,又求留下墨宝。王便信笔写了“白日依山尽”的五绝,诗一传开,鹳雀楼的名声也扶摇直上。
于是,我又想到了萧山的湘湖,它的成湖原是一些无名居民的建议和一个无名县官的组织开凿,自然缺少成为名湖的“物质”基础。加上从北宋到今天的一千年,当地人从没有组织过名人、文人旅游观光,更没有留下名人、文人的诗词和墨宝,这样,它美则美矣,至今只能是个无名气的湖。呜呼,可怜的湘湖;呜呼,老实的湘湖人。
游了湘湖归来,我脑子里一直印上它的倩影。因排解不了这无端的感慨,便书之成文,供世人一哂。遗憾的是,在下非名人之辈,湘湖并不能因我此文而提高声位。如果我能及苏东坡、白乐天之万一,那么,此文一出,湘湖马上就有人满为患之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