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启延
汽车开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唠叨。和女同志抢座位,好意思!我听着笑了。我也站着,和她同一战壕的战友。没料她气汹汹地转过脸:“说得就是你,装什么模样……”我惊愕,这才注意起眼前的女人。哼!我挤你……怪了,瞧你刚刚挤得那个凶样,要不是拽着我的胳膊,你能上来?还想玩俏,体重超了,没一丝弹性,眼睁睁瞅着一位摩登女郎捷足先登,稳当当地坐下了……怪我?我要是一狠心,摔掉那抓得死死的手,这会儿不定您还在车下叫爹叫娘呢,说不定正往医院瘸呢。怪,有你那样挤车的吗,把别人当身子当车帮子使唤,这幸亏抓着了胳膊,要是抓着了要紧的地方,还不把人命要了。人不是东西,抓着哪算哪呵,怪毛病……这会儿你倒有理了。我心里很是生气,可嘴里没吐一个字,唯恐碰上个“坐地炮”,反不好收场。再说了,如果这车上全让女人坐着,全让男人站着,这该叫个什么社会了……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突然,身边的一位坐着的起来了,很自然,很礼貌:“您坐吧,坐呀,我就要下车了……”怪,正是那位捷足先登者。其实,也怪不上人家摩登女郎,城里人挤车全这样,如果真的一个等一个,一个让一个,那倒怪了……要么乡下人说城里人挤车也是一景。我坐下了,先前的不悦倾刻间不翼而飞,望着车外宽阔的街道,林立的大厦和新建的气势宏伟的立交桥,我的心胸豁然开朗起来。四站过去了,该下车了,我偷偷瞅那后边的女人,她还站着,气似乎更大了。我想千万别和她一个站下车。干脆提前得了,走上一站半站的,男人嘛算甚……。可我刚起来,人家也挪动了,吊线木偶似的,我一动她一动,还偏朝我这个门来。我心里觉出咚咚的跳声,她若变成一只老虎,我肯定得吓瘫到车上。冷不丁车停了,门开了,我一个箭步跳下去,正准备撒退,身后的折叠门“啪”一声关了。我瞅瞅售票姑娘,她正给我挤眼,示意快走快走。我这才明白她在保护我,有意挽留那女人片刻,以免人身接触,爆发战争。我终于逃脱了,逃得很远,很远……。再折回头时,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漂亮的公共汽车,那售票员,那摩登女郎……怪,她们不也是女人?这弄来弄去,末了还是女人帮了男人。世事怪,这女人惹你烦,女人又帮你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