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 静
紫桐花开的时候,便已呈现出败落的色彩。
清明一过,花快开了,雨也来了。阿梅便搬进了厢旁楼上干燥的小屋里,每日眼巴巴地看着窗外毛绒绒的花蕾绽出一朵朵灰紫无光的花来。
整个两季,她都得静卧在生着火的暖炕上,除了浑身的痛,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屋外雨滴打落花瓣的声音。只有夜里,紫桐的暗香袭来,她才敢让自己的心事泛涌上来
那是二月二的庙会上,贵青哥说他要参军去,一去几年,说不准还会留在那儿。她没说什么,心里却又慌又急,自己躲在村外的小河滩上哭,最后干脆把脚淌在水里,冰冷的河水一会就冻麻了她的双腿。她什么都不愿想了,眼看着长庚西落,月儿又出。
后来,她被人从河滩的浅水里抬了回来。过了好久,她醒来的时候,就开始痛得动不得。贵青已经走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阿爸用车推着她,山里山外看遍郎中,痛不见轻。阿爸急,问她为啥作贱自己。她不说,眼睛只盯着纱窗外树上那黯淡的紫色。阿爸叹一声,念叨着: “你从小就会有心思。只自个犟,不吭一声。要不是你贵青哥到河边找你,看见你倒在河水里,还不知会咋哩!”
“是贵青……”阿梅眼里一热,泪“唰”地流了下来,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晚上,阿爸上来添火,阿梅的脸对着墙。只听阿爸说:
“贵青给你贵青妈来信了,说想家得很哩。还给你寄了药。”说罢便下楼去了。
阿梅转过身来,一个白布小包裹就在她的床头。她伸手把它拿过来。一眼看到布皮上那几行熟悉的笔迹,她把布包贴在心口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累了,她自个抹了眼泪,拿过一把小剪刀,仔细地把包裹拆开,里面露出一个印着老寿星图案的袋子,再剪开一看,呀!一个散着药香的红裹肚……阿梅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雨季很快过去了。紫桐花瓣都已落净,油绿的树叶渐渐占满了枝头。阿爸见阿梅气色一天天好了起来,也慢慢能下地走动了,心里踏实了许多。
端午节一早儿,阿爸上楼来给阿梅送蜜糖粽子,却不见了阿梅的影子。阿爸心里一急,想起二月二晚上的事,就急忙奔到了村外河边。
薄薄的水雾中,只听得脆亮的声音在唱: “紫桐花开过呀,绿叶挂起来;端午里绣荷包呀,哥哥你不在;捎来红裹肚暖我身呀,牵心的人啥时能回来……”
阿爸寻着歌声望去,可不就是阿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