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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

2023年09月26日

丹影

招魂是商洛山中的一种风俗,碎娃们有个头疼脑热,他的母亲必要为他招魂。

我自小瘦弱多病,隔三岔五地出毛病,不是头疼便是脑热,或遇上个其他什么的,母亲都要给我招魂,以求得逢凶化吉,茁壮成长。

记得在史无前例的文革风暴中,父亲被打为走资派而隔离审查,我便成了狗嵬子。一天,我从一丈多高的台阶上摔了下来,头被碰成重伤,鲜血红了胸前的衣服,母亲听说村赤脚医生要去邻村治病,正好经过这里,母亲便抱着我早早地来到村前的三岔路口等候,可等着后母亲好话说了几担子,那医生就是不肯给包扎,说是要工作组答话才行,母亲无奈便跪在他面前求情,那医生还是绕道走开了,母亲跪在那里对着刚露出山垭的月亮,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被吓得抱紧母亲的脖子也大声哭着,她怕我被吓着,便不再哭了,而大声给我叫着“我娃崾没吓着,吓狗没吓我娃着”。明晃晃的月亮下,母亲的叫声在四山回荡,可回答她的只有那山野中的风声。

我九岁那年夏季的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两条大花蛇缠在一块,正好堵住了回家的路口,我差点踩在蛇身上,吓得我哭回了家,一连几天心里仍在害怕,晚上睡觉常被惊醒,时间一长便成了一种病。母亲说人有七魂六魄,缺一不可,我的魂被吓跑了要给我招魂,便和外婆一起,利用吃中午饭的时候,给我煮了个鸡蛋拿在手中,他在门上挂了个笸,一手拿勺一手拿了另一个鸡蛋,对着门外大声地叫着:

“笸笸隔山照,隔河隔岭都叫到,我娃要回来吃饭!”

“回来了!回来了!”外婆在屋内答,我在炕上吃着鸡蛋,没等她们叫完,我的鸡蛋早已下了肚,等母亲来看鸡蛋皮上有没有显应时,我已将蛋皮扔向了窗外,搞得母亲哭笑不得。

每个人在母亲面前,不管年龄大小,都是孩子。我从小学到中学,直到我参加了工作,母亲还在操心着我。每次回家,她都要和我睡在一块,给我说这说那,直到我进入梦乡。每次我返回单位,她都要把我送到村前的大路上,反复地叮咛我好好工作,要吃好吃饱,啥时看不见影子才算做罢,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对于乡下的招魂,并没有什么科学根据,只不过是民间的一种风俗,但几十年来,我对母亲的每次招魄深信不疑,母叫一声惊天动地。

两年前我去外地出差,遭到小偷的拦路抢劫,回家后,母亲说我脸色不好,我便如实相告,她听后说,你在外担惊受怕,魂被吓跑,赶明儿妈给你叫一叫。

这一次,我不再是图吃那个鸡蛋,而是想再领略一次母爱的感受。然而这一次,由于她年老体弱,牙齿脱落,声音没有先前那么宏亮,吐字没有先前那么清晰,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合着凛冽的寒风一起在山野扩散着,充满的悲哀,我再也忍不住了,不等母亲叫完,便扑在她老人家的怀里,泪如泉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如今,母亲年事已高,几十年来,我远离家乡,远离母亲,偶而回次家,却来去匆匆,但那充满思乡的魂,将伴随母亲永远,永远。(题图 赵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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