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楚梦
中秋过后,天气是一日凉比一日,间或有北风呜呜地吼,吼得天昏昏地黄黄,吼得树叶凋落野草枯萎。在这样的季节里,人不能不感到一些单调与凄惶烦恼与不安,然以狩猎为生或有狩猎嗜好的人,却在那里咧着嘴笑呢。
我的邻居老何就是一个有狩猎瘾的人。每当野味的浓香从他家飘出时,我便馋涎浴滴,偶尔也被老何邀去饱食一顿。然老乞食于人,就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我便央求老何收我为徒,一来想解解馋,二来想领略领略那狩猎的惊险与奇妙。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无风,无月,无星星,尤有这深不可测的黑暗。在这样一个夜晚,老何邀我出门了。我很纳闷,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如何能猎获野物?
“这是个打猎的好时机哟。”老何激动地对我说。
老何头上戴一只矿灯(走路时并不拧燃),肩上扛一杆猎枪,背上背一个竹篓。我跟着他,趔趔趄趄地朝山上摸去。
上山之后,老何拧燃矿灯,强烈的光柱立即便射穿了黑空空的山林。我看见了树枝上呆立的鸟,草丛里缩着头的兔和刺猬。老何举起枪,瞄准一只大麻兔,“呼”的一声枪响之后,大麻兔倒下了。于是,我便迅速地跑过去,捡起了这只沉甸甸的野物。
老何把背篓取下来交给我,“学徒的,替师傅背上。”
我们在满是荆棘的山林中穿行,老何的矿灯紧紧地追踪着山上的兽们。兽们也真傻,每当光柱射去,它们便像触了电似的,惶惶然立在那里,傻乎乎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连逃遁也忘了。难怪老何要选择夜晚狩猎的,原来夜里野兽们都变傻了变呆了,都一味沉浸到安逸与享乐的世界里去了,当狡猾的猎人突然袭来时,便不知所措便魂不附体了。我看到相依相偎的野兔、交媾厮磨的野麂,抱成一团的野鸡,无—例外都成了老何的囊中物。
每当老何举起枪杆时,我的身子便一阵哆嗦,我竟暗暗地为野物们祈祷,希望它们在这一瞬间迅速逃遁。可是,每当枪响之后,都有一份或几份野物劳我去捡。看到野物们身上殷红的血,看到它们不愿瞑目的双眼,我的心里好不是滋味,也许因为这是在夜晚,夜晚于人正是挽着恋人的手在月下散步、花前行吟的时刻,正是做许多美梦的时刻,兽们又何不是如此呢?
野物已经将大竹篓装满,沉甸甸地压得我直冒汗。我说:“老何,别打了,再打,就没地方装啦。”老何看了看背篓,遗憾地说:“带两只篓就好罗。”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老何的灯柱又罩到了一只狐狸,这时一只金黄色的母狐,两只幼狐正在吮奶。老何把枪递给我,“来,这只让你解决,不用瞄准,把枪口对准我的灯柱,万无一失。”
我接过枪,不知为什么,手老是抖。那只母狐惊诧地睁大双眼,强烈的光柱却令它什么也看不见,那只小狐惶恐地附在母亲身边。
“开枪呀!”老何低声催促。
我扣响了板机,而子弹却飞上了天。
老何恼怒地吼道:“真没用,不象条汉子!”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条汉子,我只知道我很困乏很无聊,只想快快地回到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