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头
象很多人一样，我在结婚以前，也曾谈过几个女友，但让我梦魂萦绕的，是那个叫小婵的女孩。
好多年前，我刚毕业分到单位上，人地生疏，形影相吊，没事了就写点东西打发时光。这时，一位热心的大姐给我介绍了小婵。初次接触这类事情，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小婵却很大方，一直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我。“红娘”借故退出房间后，她马上挪坐到我对面说：“你怎么老不说话呀，是有这回事，还是没这回事？”说实话，小婵长得很美。我吭哧了半天，硬着头皮说：“那就……先谈谈看吧。”
小婵是一名“织女”，在远郊的纺织厂上班。因那边住宿拥挤，我们就以我这儿为活动据点。小婵见我们单位伙食不太好，还买了个煤油炉自己做饭。那天，我看她专注地点燃炉捻的模样，心里觉得暖暖的。就酸酸地吟了几句诗：“爱情之火已经点燃，光焰映照看美丽的小婵……”小婵望着我呆呆地听着，忽然一下扑到我怀里：“真不愧是大学生，连做个小锅饭都说得这么有诗意。”
然而，恋人之间不光有诗意，不和谐的暗流已经在悄悄潜入，也许，问题出在我身上……当我需要温存、需要美食的时候，我希望小婵就在我身边，但遇上我心情恶劣或工作不顺时，我又想让她离我远点，甚至会烦她……
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天气异常闷热。我赤膊爬在桌子上，赶写单位的工作总结，这篇东西领导催得很紧。这时，小婵来了，兴冲冲地要我和她去看一部琼瑶的言情片，还说影院有空调，可凉快了……我生硬地说：“我最不爱看琼瑶的东西。”小婵憨憨地问：“为什么？”一些尖刻的话立刻涌到我嘴边：“咱俩不是一个文化档次的，给你讲你也听不懂……”说罢我又伏下身写我的总结，任她再说什么也不搭理。
窗外不停地打闪，雷声隆隆，接着，四周响起了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哗哗声。一双纤柔的小手搭在了提肩上，小婵轻轻地问：“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我一动不动。小蝉带着哭腔喊道：“你说话嘛！”我这才扭过头：“好了，好了，我今晚很忙，等一会雨停了，你赶紧回厂吧。”屋内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我俩谁也不说话，而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夜色浓重，我开始不停地看表，因为末班车就要来了。终于，小婵开口了，“这么大的雨我没法回去，到站后，我还要步行一段路呢。”她为难地说：“要不……我今晚就留下不走了，你写到半夜饿了，我还可以给你做点饭……”
“不行！”我冷漠地打断她。
我冒雨将她送到车站，末班车过来了。在踏上车门的那一刻，小婵仍然迟疑地看着我，期待我会改变主意，凄楚的眼睛里似有点点泪光。我心一横，用力把她推了上去……大雨轰轰烈烈一直下到半夜，我也通宵未睡，总算将总结写了出来。早晨，我昏头昏脑地去伙房吃饭，听炊事员议论说，昨夜我们这条街的末班车在驶过郊外的大桥时，冲断栏杆跌入河中，当时河水暴涨，车内无一人生还……
我的脑袋里顿时一片惨白……
小婵就这样走了，带着莫名的委屈和幽怨，不可挽回地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似乎只有在这种严酷的事实面前，我才会无情地解剖自己。我发现，我是一个自私粗暴的人，为了一篇什么破总结，我拒绝小婵因雨留宿的恳求，竟让那辆死亡之车载走了她……在雨声淅沥的深夜，我的脑际常会浮现出小婵上车时那迟疑期待的眼神，此时一阵锥心的内疚，总会让我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长夜漫漫，苦雨凄凄，此恨绵绵无绝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