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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子身上衣

2023年10月26日

杨明洲

每当我看到墙上母亲的遗像,就不由得想起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吟咏着这脍炙入口的诗句,27年前经历过的情景,常会电影银幕般地闪现在我的眼前——

母亲把一件刚刚缝好的黑大衣披在我身上,看着我让我穿好,久久地端详着,好像在问:“孩子,暖和吗?”我看得见,她慈祥的眼睛闪着泪花。难怪母亲伤心,这是怎样的大衣啊!衣里,是家织的蓝格子土布;衣面,是普通的黑平布,还是10多块补丁拼起来的,如同和尚的百纳衣:历史已进入了19世纪60年代的第7年,而中国—位农家的母亲,却只能让读大学的儿子穿这样的大衣。看着母亲脸上的道道皱纹,疑望着她那缕缕白发,我不由得一阵心酸。怕母亲难过,我连忙回答:“娘,真暖和,一点儿不冷了!”说着,我的眼眶也湿润。

那是1967年,当时我正在陕北上大学,因救火而身负重伤。伤愈回家探亲时,全家人又高兴又难过。尤其是母亲,她怕我受伤的身体抵抗不住塞外的寒风,早就盘算着为我缝—件大衣。但在那人民公社化的年月,一个劳动日值仅三四角钱,父母终年劳累,而所得无几,何况我和弟弟都上学,哥哥数年患病,负债求医。在这样的农家,缝一件新大衣谈何容易?于是,母亲就将哥哥上学时穿过的大衣拆开,又扯了几尺黑平布,一针一线地拼接起来,又用煮黑在铁锅里重新染上色。为了缝这件大衣,母亲整整忙了两个白天和两个晚上。这件大衣,陪伴我在陕北渡过了三个严冬。直到我毕业后分配到陕南工作,才将大衣送回家乡,又留给上中学的弟弟。

10余年间我只走南闯北,直到年近不惑才携同妻儿在西安安家。这时,母亲才有机会来省城,在我简陋的“小家”里住了—个多月。在这些日子里,她除了帮我做饭、料理家务外,还戴着老花镜,一针—线地为我和爱人各做了—件新棉衣,还用爱人的旧外套为我那孩子改做了—牛小大衣。临离开西安时,母亲摸着我的棉衣,说城里买的棉花不好,不暖和。母亲对“游子”真有操不尽的心啊!

其实,母亲操心的何止自己的亲生儿女?我们家过去是一个10多口人的大家庭,由于伯母去世早,留下两个年幼的堂姐和两岁的堂兄,也由母亲抚养。那时全家人的吃穿都要她操劳,连缝衣服的布,也是靠她手工纺,手工织。在我的童年,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嗡嗡的纺车声,或扎扎的织布机声送我进入梦乡。直到我工作多年,还穿着母亲织的蓝格子土布缝成的衣服。母亲富有同情心,不知有多少次还把缝好的衣服、鞋袜送给乡邻的孤儿和无依无靠的老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这幼。”在母亲身上,正体现了中华民族这一传统的美德。

由于常年劳累,也由于三年困难时期糠菜充饥的艰苦岁月,严重地损害了母亲的健康。多年来她常觉胃痛,医生都以为是一般的胃病。从我这里返回家乡的第2年,才确诊为胃癌中晚期。在西安住院作手术时,母亲的胃被切去了五分之四。开始两年还算恢复得不错,以后的五个寒暑便一年弱于一年。但直至弥留之际,母亲还挂念着我这个出门在外的儿子的寒暖,叮咛弟弟留下家乡的新棉花,说等她身体好点,再亲手给我缝一件暖和的新棉衣。但使母亲遗憾的是,她的这一愿望直到临终竟未能实现…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的慈爱之心,作儿女的是报答不尽的。我只能用给民众多做有益的事的行动,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报答母亲的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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