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超耘
在一家颇有影响的晚报上，发表了一篇斥责流言的杂文。作者的用意原本不差。只是把危言划入流言之列，就有“伤鸟及凤”之错了。特别是把国人皆知的“一年吃掉一千亿”这码事当做流言鞭笞，更有不伦不类之嫌。
看来很有必要搞清：什么是危言？什么是流言？
危言也者，其实世间早有定评。 《后汉书·党锢传序》讲：“危言深论，不隐豪强”，是指敢于揭露阴暗面的直言。故《辞源》对危言的解释是：“不畏危难而直言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历代先人，都一直是提倡危言的。所谓危言，是指说令人惊策的语言。且拿当年的《义勇军进行曲》如今的《国歌》为例。遥想半个世纪前，一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为唤醒全民族起来抗日，起了多么大的作用。时过境迁，事过境迁，到了五十年后的今天，举国上下大搞改革开放，我们其所以还在反复唱：“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就是要使忧患意识深扎在全国人民的灵魂深处。也正是这样，好些著名的报纸、刊物，都开辟有“盛世危言”、“危言录”等专栏，专发所谓“危言耸听”式的文章。就说那个“一年吃掉一千亿”罢。一自公开曝光，立即引起全国震动。虽然吃喝歪风现时还未煞住，但它已经变成“千夫指”了。这，怎能被说成是流言呢？
那么，何谓流言？应该说这是不用解释人人皆懂之词。为了讲清它的来龙去脉，容我在这里再吊一吊书袋。这个词最早见于《书·金滕》：“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国曰：公（指周公旦——屈注）将不利于孺子。”就是说：这样下去，周公旦就会篡夺成王的王位。唐代经学家孔颖达，对这句话的疏正是：“盖遣人流传此言于民间也。”正因为如此，新版《辞海》在“流言”条目下，释为“制造谣言”，应该说是十分恰贴的解释。比一个人所共知的例子，有的人为达到阴暗目的，把一些当今身负重任的同志，说成XX是XX的什么人，就是典型的流言。因为广大群众不知底里，一听姓氏相同，便信以为真，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以讹传讹开去。我们现在要鞭笞的流言，就是这么一类货色。
那么，本该是泾渭分明的事，何以被混淆一起呢？这使我想起《晏子使楚》中晏婴说的一段话：“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危言和流言的“味不同”是昭然的，而被认桔为枳，就在这个“叶徒相似”上。它们俩确实很像。危言所用的事是令人受震惊的，而流言所用的事也常常令人震惊。而两者的原则区别，则在于：危言是忠诚的警钟，希望把事办好；而流言则是造谣惑众，不能保证没有别的目的。
写到这里，拙作的主旨应该说已经完成了，但我还想说一句“狗尾续貂”式的题外话，这就是杂文作家和作者的学习问题。杂文这种文体虽然短小，但并不好写，它要求作者的不单是思想锐敏和文笔犀利，还要有深厚的学养作基础。如果作者们能静下来，多读点书，就不至弄出“认桔为枳”的笑话。正是因为作者的学识欠丰，才会干出泼水时边孩子也当成水泼出的事。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