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时阔
平日常见宾馆及闹市区“卡拉OK歌舞厅”门前霓红灯闪烁,帅哥靓姐们进进出出,但从未想到今生我也会进去“OK”一次。
两位十几年前的学生,一朝发迹,成为商界大款,然毕竟师恩难忘,猪年新春伊始,前来给我拜年。寒暄几句之后,学生不容分说,“强行”将我(还有其他几位老师)“请”上他的进口豪华面包车,拉到街上一家“卡拉OK歌舞厅”,说是“老师们平日太辛苦,也该潇酒走一回!”
在几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下子被别人推到另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仿佛刘姥姥初次进大观园,顿觉手足无措。一踏进舞厅的门,眼前一片流光溢彩,却又像是进到澡堂子里,雾濛濛的。礼仪小姐分别将我们每人引导到一处火车软座式的“格子”里坐下,我的眼睛还没能适应过来。我的学生似乎与这家“卡拉OK”厅的老板和小姐很熟,不一会儿,几位体态优美、举止不俗的小姐依次给每个“格子”里的小桌上摆上瓜子、可乐,并冲上一杯“三泡台”。随之音乐声起,我的学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辞:“祝老师们新春大吉,万事如意。愿老师们今天玩得尽兴!”
虽说如今人人都讲“潇洒”,但以穷教师的身份进“卡拉OK歌舞厅”,总让人感到有点别扭。也许正因为如此,服务小姐们显得有点拘谨。她们端坐在我们对面,很有礼貌地说:“老师请喝茶。”“老师请吃瓜子。”一想到报上披露的一小碟瓜子、一听可口可乐能标到30、50元的“天价”,便不忍心去吃、去喝,尽管我那已成为大款的学生毫不在乎这点花费。
如此干坐了一会儿,有两位50年代大学毕业的老师带头点了《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几首原苏联歌曲。小姐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站起来邀我们跳舞(理论上讲,应当由我们邀小姐跳)。我是“舞盲”,见小姐相邀,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身子一再向座位的一角收缩。小姐热情且固执:“请老师给个面子,跳舞不难的。随便跳,跟着节奏就行。”我不为所动,固守阵地不出。小姐只好悻悻地走开,不久又为我端来一小碟扎上牙签的鲜桔子瓣,并用她那纤纤玉手擎起一瓣向我嘴边递。我受宠若惊,忙用手接过来,连声说:“谢谢,谢谢!”
此刻用“如坐针毡”和“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我的心情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可我又实在找不到理由逃出去。看到邀我跳舞的小姐有点尴尬,我自觉有些歉疚,便请她坐下,请她吃瓜子。面对眼前这位像我的学生又像我女儿的小姐,我耐心地向她解释:“像我这样50来岁、60年代上学的人,正处在跳交谊舞的‘断层带’,除了‘忠字舞’,其他舞都不会跳。而50年代上大学的人大都有跳舞的老功底。你们八九十年代人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小姐眨巴着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尽管像个爱学习的学生那样听课很专注,但对我的解释明显表示不理解。为了证实我没有骗她,待另一支乐曲响起时,我拉出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式邀她跳舞。进入舞池,仿佛一头扑进滚烫的浴池,周身的血直往头上涌。尽管我十分小心,还是好几次踩了小姐的脚。一曲终了,我已是大汗淋漓。可小姐却夸我:“老师您跳得很好。”我恨不得立即夺门而逃。
如此受刑似地坚持了一会,在我的一再要求下,热情的学生只好送我出了舞厅,嘱咐司机先把我送回家。
平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进“卡拉OK歌舞厅”,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至少对我来说,“卡拉”并不“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