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下午,为期5天的中美知识产权谈判终于传出令人放心的消息:鉴于双方在最后期限即当天下午1时之前已达成一致,美国代理贸易代表巴尔舍夫斯基宣布,将取消对华贸易报复措施,并承诺将中国排除出特殊301重点观察国家名单之列。与此同时,中国主持谈判的外经贸部副部长石广生也表示,中方将取消对美国的贸易报复。
一位西方记者在得知这一消息时风趣地说:“全世界都松了口气。”话虽有些诙谐,却也不无道理。毛泽东有诗:“环球同此凉热”。从巴尔舍夫斯基女士乘坐的那架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班机抵达北京机场那一刻起,记者即就与近百名守候在外经贸部大门外的中外记者们一道,共同感受着我们这个“小小环球”的凉热。同样地,这样一篇记者在现场写下的采访手记,也许会有助于我们的读者明了这场谈判的紧张和激烈程度,从而获得对谈判现场的直观印象。
6月13日:美国贸易副代表李森智先期抵达北京,与中方官员展开初步会谈。
6月14日:晚8:45,因为有消息说,巴尔舍夫斯基将于当晚9:10抵京,记者匆匆赶往北京机场。不过,这位被“老记”们戏称为“最后一分钟救火队员”的美国铁娘子似乎故意和记者过不去,她乘坐的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班机到10:30分时才降落在首都机场。40分钟后,巴氏及其随同人员出现在机场国际航班出口处,面对蜂拥而至的中外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巴氏只发表了一个不到两分钟的讲话,声称知识产权谈判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不提中国政府在知识产权保护上所做的努力。随后,巴氏一行搭车前往下榻处中国大饭店。
6月15日:上午9:30,一听到外经贸部新闻官员宣布允许记者进入谈判现场拍照的消息,约50名中外记者如潮水般涌向谈判现场——外经贸部东配楼。几分钟后,在一片“来了”“来了”的喊声中,美方代表团由巴尔舍夫斯基率领进入了东配楼二层大厅,与中方展开了小范围会谈。11:15,中美两国官员以整齐的队列拾级而下,步入东配楼一层谈判大厅,刹那间镁光灯闪成一片。片刻的混乱过去后,记者看到外经贸部副部长石广生和部长助理龙永图等官员一一落座。在开头简短的相互问候过去之后,中美双方政府官员就直奔主题,正式磋商随之开始。双方大范围的工作会议一直持续到当晚10:00左右,在此期间,部长级和司长级会议是交叉举行的。
6月16日:上午10:00,美方代表团分乘三辆白色汽车驶入外经贸部。到下午2:00,美方代表重新入场时,记者注意到,巴尔舍夫斯基与李森智均没有出现在车内。敏感的记者们马上四处向有关方面询问,根据美国使馆官员的说法,巴尔舍夫斯基与李森智均在下榻的饭店休息,稍后才能赶来。话虽这么说,但是在场的记者们立刻就读懂了这番话的真正含义:巴李两位很显然是在向华盛顿汇报会谈情况,以获得进一步的指示。由于巴李两位迟迟不肯露面,加上双方声称要实施贸易制裁的最后期限越来越逼近,记者们的精神也处于极度紧张状态之中。黄昏时分,初夏的北京街头飘起了细雨,仍然坚守在外经贸部门外的记者们纷纷躲进车内避雨。也不知哪位爱开玩笑的同行突然故作惊喜状:“来了!来了!”上当受骗的记者们手提肩扛着各式“武器”从车内仓惶冲出,结果却发现这只不过是场虚惊。不过尽管谁都明白“狼来了”的故事,“老记”们还是不断地上当。直到晚上9;15,巴尔舍夫斯基与李森智才进入现场,当晚双方激烈的唇枪舌剑持续到凌晨2时许才告一段落。
6月17日:上午10:25,一直口风甚紧的巴尔舍夫斯基在记者们的围攻下总算开口:会谈仍在继续,但是最后期限已经逼近,而且肯定不会延期。
上午10:40,关键性的磋商再次开始,全球各主要新闻机构的近百名记者云集外经贸部大门外,不断发出的电讯使北京再次成为全世界关注的焦点所在。在12:41时,现场的气氛渐趋紧张,大家都在一片寂静中紧紧盯住东配楼,记者看到外经贸部副部长石广生走出东配楼。石广生在长短不一的镜头前面带笑容地走过。
12:43,美方人员的座车急速驶出外经贸部,记者的座车事前特地停放在距长安街最近的一侧,因此一马当先地紧紧跟随其后,与巴氏的专车仅有咫尺之遥。车过建国门桥,记者从后视镜中看到除法新社记者的汽车外,路面变得空空如也。这一情形表明,其他记者未能跟上巴氏汽车,已自行赶往巴氏下榻的中国大饭店等待消息。而事实上,巴氏正在驶往美国驻华使馆的途中。数分钟后,巴尔舍夫斯基刚刚从停在使馆前的座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记者的录音机就不由分说地直捅到巴氏面前,也许是人少的缘故,巴尔舍夫斯基总算透出关键性的一句话:“下午将去见中国高级领导人。”巴氏这句简短的说明无疑是传递出这样一种信息:迫在眉睫的贸易大战已成为历史。记者看到,法新社记者欣喜若狂,立即用手持电话对外发稿。可以说,在众多通讯社记者都不在场的情况下,法新社发出的消息很可能是全球的独家新闻。
中午1:25,记者看到巴尔舍夫斯基的专车驶进中南海,因为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将在紫光阁会见巴氏。然而更为引人注目的,则是国家主席江泽民于当晚9:00接见了巴尔舍夫斯基。应该指出,这是自台海危机导致中美关系急剧恶化以来第一位美国部长级官员面见中国国家元首。分析家认为,如果把美国国内试图扭转中美紧张关系的一些迹象与巴氏的会见结合起来看,这次江主席接见巴氏很显然是不同寻常的。
紧张的5天采访结束了,曾经笼罩在太平洋上空的乌云也由于中美双方的努力一扫而空。记得中国前任驻美大使柴泽民这样评述过中美关系:“好好坏坏,坏坏好好,斗斗和和,和和斗斗。”应当说,这句话表述得相当传神而又凝炼,已经逼近了事实的核心。从继续延长中国最惠国待遇到克里斯托弗提议定期举行中美首脑会晤,美国国内似乎都已经意识到中美关系不能再恶化下去。只不过,坚冰的融化尚需时日。 摘自《新闻报》